作者:不吃姜糖
祁有岁的校服却还挂在椅背上,椅子一歪,校服也顺势掉在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声。
祁轻筠转过身去,似乎想将校服捡起来,却不慎在上面踩了一脚,愣了愣,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深吸一口气后,后退几步,轻手轻脚地将校服捡起来,往门外走去。
祁有岁的校服是蓝白拼接款,后背的布料是大片白色,此刻却突兀了落了一个脏脏的脚印,分外显眼。
祁轻筠招来佣人,将祁有岁的校服交给他,叮嘱他将其洗干净。
佣人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检查校服里有没有纸或者其他重要的东西,省的到时候丢到水里洗坏了。
祁轻筠余光看了一眼楼下还在吵架的钟知春父子,掐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下去看看情况了,脚步一转,正打算离开,却倏然被佣人叫住了。
“祁先生。”
佣人的声音不大,却很急切,令祁轻筠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去:
“怎么了?”
“.......您看这个。”
佣人在祁有岁的校服口袋里翻找了一顿,掏出一个纤细的、外形像笔一样的东西,交给了祁轻筠,忐忑道:
“这个,你还需要吗?”
“........这是笔吗?”
祁轻筠视线落在那根像笔一样的物体上,有些不确定,眸光微凝,打量了好一阵,才伸手接过,慢慢道:
“你给我吧,省的放水里洗坏了。”
“好的。”佣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拿着祁有岁的脏校服退下了。
祁轻筠白皙的指尖把玩着那根“笔”,眉目逐渐变的凝重起来,神情晦暗不明,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将“笔”放进口袋里,转身朝楼下走去。
钟知春和钟雪尽对于祁有岁的去向还是没有达成一个一致意见,反倒是吵的面红耳赤,到最后两人都没力气了,嗓子吵哑了,就隔着一张桌子抱臂坐着暂时歇战,一个头朝左,一个头朝右,谁也不想理睬谁。
祁轻筠在靠钟雪尽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余光瞄了钟玉容一眼,对方心领神会地冲他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以及双方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的意思。
祁轻筠的指尖放在口袋里,不动声色地摸索着那根不同寻常的“笔”,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斟酌了半天,方打破了沉默,慢慢道:
“其实,我有一个意见。”
“........你说。”
钟雪尽向来听祁轻筠的,闻言马上接了话,刚刚还盛怒上扬的眼尾逐渐乖软下来,凑过去亲亲贴贴蹭蹭祁轻筠。
钟知春见此,不爽地哼了一声,暗地里用眼睛剜了祁轻筠一眼,很想阴阳怪气几句,但又想知道祁轻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打破现在的僵局,所以想了想,还是忍着没有吭声。
在一片静默中,祁轻筠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其实,我觉得有关有岁去向这件事上,我们各执一词,但却忘记了,其实还有一个人,他的选择,才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是谁?”
“祁有岁本人。”
祁轻筠的表情很淡定,但话音刚落,却仿佛在人群中投下一个重磅炸弹一般,将所有人的意识都炸蒙了,都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呆呆地看着他。
在场的人里,有祁有岁的外公、舅舅、妈妈和爸爸,所有人都用自己的思维去衡量、决定祁有岁的最优去向,却忘记了,无论祁有岁最后去哪里,最先同意这个决定的,应该是祁有岁本人。
祁轻筠坐在下方,气势却不输久居上位的钟知春,很平静地和他对视:
“我想,我们应该亲自去问问祁有岁本人,是想跟着爸爸妈妈,还是外公舅舅。”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强权可以改变一个人身体所在的地方,但却不能改变他的思想和行为,就算强行将他留在身边,可能也达不到想要的教育效果,你觉得呢,爸爸?”
“......”钟知春没有说话,盯着祁轻筠看了一会儿,无可无不可道:
“你觉得我教不好你儿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轻筠指腹慢慢摩挲着冰凉的“笔”,心中有关这个物品的大体名称已经大致有所猜测,面上却还是一派淡然,慢慢道:
“只是我觉得,在教会一个人学会更多东西之前,首先要他体会到被尊重。”
“只有被尊重,才不会自卑、畏缩,才不会在日后和人的相处中心生恐惧,产生偏激、隐瞒、害怕的心理,最终伤人伤己。”
“你觉得呢,爸爸?”
祁轻筠掀起眼皮,面上似乎是在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金黄的月色穿透进偌大的客厅中,却只在他的肩膀上打下淡淡的暗色边线,衬的他容貌俊秀似谪仙,锋利的眉眼却显示出些许不容置疑,再次低声问了一遍:
“你觉得呢,爸爸?”
钟知春闻言,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苍老的手握紧拐杖的头部,手背青筋乍现,看样子似乎被问的很不高兴。
祁轻筠和钟知春交锋几年,钟雪尽太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不会让步的性子,心中顿时七上八下起来,眸中染上些许焦急,害怕钟知春和祁轻筠刚起来,到时候场面不好收场,正想开口,却见钟知春忽然倾身上前,拿起桌上杯子,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任由冰凉的茶叶蔓延至肺部,喉管都因此带上了些许沙哑:
“好,就听你的。”
说完,钟知春背过身,大踏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不太熟练地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关心:
“幺儿,玉容,早点睡觉,别熬夜,晚安。”
他的话刚说完,整个人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看上去毫不留恋,背影看上去甚至还有些落荒而逃。
钟雪尽和钟玉容齐齐呆住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脾气向来像茅坑里的石头那样又臭又硬的钟知春,竟然也有同意祁轻筠提议的那一天?
对方不是一直都是和祁轻筠唱反调的吗?!
而且.........他刚刚是在对自己说晚安?
从来只会在睡前检查他们功课情况、恨不得他们二十四小时都在学习的钟知春,竟然也会跟他们说晚安,让他们早点睡?!
钟雪尽和钟玉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面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钟玉容迟疑了半天才问:
“......你刚刚听清爸爸说什么了吗?”
“......好像是晚安?”钟雪尽不确定道:“......爸是不是吃错药了?”
“......”钟玉容无语了,给了自己傻弟弟一个暴栗,没好气道:“.......有你这么说爸爸的吗?!”
在场的人各怀心思,尤其是被钟知春难得关心的钟雪尽,心思更是有些不自在,竟然后知后觉觉得有些羞耻起来,脚趾都抠紧了。但造成着一切不自在的源头——祁轻筠,反倒早就料到钟知春会听懂自己的暗示,拿出口袋里的“笔”对着光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对钟玉容道:
“大哥,你书房里有电脑吗,能不能借我用用?”
“......当然可以。”
钟玉容书房的电脑里全是商业机密,但此时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祁轻筠刚一开口他就立马同意了:
“你去吧,开机密码是0325。”
“........”祁轻筠的表情微妙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揶揄道:
“这个排列数字........是谁的生日?”
“你还去不去了?”
钟玉容被祁轻筠猝不及防地戳破了心思,不由得有些恼怒,像个小孩子似的,幼稚地锤了祁轻筠一下:“不去拉倒。”
“去,我去。”
祁轻筠笑着站起身,余光不经意落到眼巴巴地将视线黏在自己身上的钟雪尽身上,顿了顿,弯下腰,掌心拂过钟雪尽额前的刘海,在上面的红痣上温柔地亲了一下,嗓音放的很轻: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回房间陪儿子睡好么?”
“真的要告诉儿子我的身份吗?”
钟雪尽一想到这件事,心中还有点心虚,毕竟他曾经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好多年,下意识地抠了抠掌心,蔫头耷脑道:
“我怕........”
祁轻筠此时心里对祁有岁的反应也有些拿不准,况且现在也急着去确认一件事,面上却耐心安慰道:
“明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好好和儿子说,好好弥补,儿子会理解的。”
“......好吧。”
对于祁轻筠的话,钟雪尽向来是他说什么信什么,当下心中的不安也去了三分,站起身,抱着祁轻筠,从他身上讨了一个晚安吻后,也就转身往祁有岁的房间去了。
钟玉容也不知道是公司真有点急事需要他去加班,还是夏星斐又闹着要找他,反正他也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只留下祁轻筠一个人,指尖灵活地转着手中的“笔”,抬起头时眸间只剩一片冷然,转身往钟玉容的书房走去。
熟练的打开电脑,祁轻筠将笔连上数据线,插进电脑里,指尖飞速地在键盘上运作着,快的几乎要闪出残影,眸光混合着鼠标的电击声闪出瑰丽的光彩。
片刻后,随着一声启动的滴音,电脑的正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从这个角度,有点儿像躲在盆栽里拍的,祁轻筠瞬间想起在祁有岁教室的窗边,是放了一个盆栽的。
是当初班级大扫除的时候,班上同学收拾出的剩下的几盆好盆栽没地方放,祁轻筠不忍心看它们死了,就顺手放在了祁有岁的窗边,让他们接受太阳的照射,以免萎了。
思及此,祁轻筠的心中更加微妙,不知道祁有岁神神秘秘在盆栽里放个录像笔是在搞什么名堂,于是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继续往下看。
时间静静地淌过,画面中的人逐渐减少,应该是马上要考试,所以大家把课桌摆放好之后就纷纷离开了,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自习,教室里一时间空无一人。
分针一格一格地走过,直到祁轻筠看的眼睛都有些酸了,画面中才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容貌清秀白皙,五官仿若用玉雕琢般精致,面上无有一丝瑕疵,但漂亮的眉眼却被额发盖住,无端在瞳仁中打落淡淡的阴翳。
是早就已经出国的楚却泽。
他径直走到祁有岁的座位上,仿佛是在替对方收拾东西似的,却不动声色地翻动着祁有岁的笔袋,要不是祁轻筠反复将录像放慢了好几遍,不然根本发现不了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资料放进了祁有岁的笔中。
这是楚却泽诬陷祁有岁作弊的“作案”全过程!
再看一次这个片段,祁轻筠依旧有些上火,不耐地轻啧一声,正想跳过这个片段,不料在楚却泽站起身出门之后,画面却依旧没有停下,祁轻筠只能耐着性子把这段视频完整地看完。
不过十分钟内,教室内竟然又再次走进来一个祁轻筠完全没有意料到的、熟悉的人影。
然而这一次,这个人像是早就知道盆栽里放着摄像笔,竟径直朝摄像头走了过来,然后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将摄像笔抽了出来,画面随之倏然黑了下去,整个视频彻底播放结束。
“........”
在看到那个人影的那一瞬间,祁轻筠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的几乎要打翻身下的椅子。
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急急地操纵鼠标,将画面倒退回去,将那个人影再看了一遍,惊怒之下,眼睛几乎要冒出红血丝。
在最终确认那个人身份的那一刻,祁轻筠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滞了,脑袋中忽然嗡的一声响,满腔的怒火瞬间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熄灭的只剩茫然的灰烬,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断动摇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怎么会是他?!
........
因为昨天晚上内心太过于震撼,以至于祁轻筠很晚才在书房睡着,也就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早饭,以至于他洗漱完毕慢悠悠地下楼时,身为他长辈的钟知春都已经落座了。
祁轻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支着脑袋在钟雪尽的身边坐下了。
钟雪尽很想问问祁轻筠昨天晚上去干什么去了,但碍于钟知春不悦的面容,犹豫了很久才把关心的话咽进嗓子里,只低头对钟知春笑道:
“爸爸,人到齐了,可以上次上菜了,阿筠.......我都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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