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有人看着茗蓝很高兴,叽叽喳喳的询问他是不是要升职当管事了。有人则是看着茗蓝,眼里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还有人看着茗蓝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嫉妒,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打什么主意。
茗蓝听着旁边人七嘴八舌的恭维,脸上却是浮现出了几分羞涩,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管理,但东家将这事交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林洛交代完茗蓝这边的事情,便回了屋子里准备起他和段锦两人出行的行李。
林洛在旁边叠着衣服,段锦在旁边帮他搭把手,将他需要的衣物递到他的手边,然后看着正在做活的林洛道:“你真的放心把肥皂工坊交给茗蓝来管理吗?我觉得他性格似乎有些过于懦弱了。”
林洛接过段锦递过来的衣服,快速的叠了两下,整整齐齐的放在他准备好的藤箱里,头也不抬的道:“我知道,我只是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没办法胜任这个职务,我回来就会直接换人。”
其实以前管理腐乳那边的人也不是秋生,只是林洛看好的人没有做到林洛期待的那般,所以这人选才换成了秋生,好在秋生没有再辜负他的期望。
对于林洛的安排,段锦很是无所谓,他只是担心林洛将这肥皂工坊交给了不合适的人,从而给他们造成损失,他耸了耸肩,很快看着林洛道:“这次既是他们两人考上了秀才,除了那香皂之外,我们再送两方砚台吧!刚好,最近翠竹轩进了新货,一方二十五两。”
林洛觉得这价格有些贵了,但想到柳怜和段宁的家事,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小气,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赚得更多了,更何况他觉得段锦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林洛略微迟疑了片刻,随即便点了头,“行。”
*
三日后,两人坐上了雇来的马车,朝着段宁家里行去。
来到段宁家门口才是正午过后,可是段宁家门口已经是车来车往,看起来格外热闹的样子。
林洛和段锦的马车压根就过不去,最后还是段锦掀开了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扭头朝着林洛道:“你且在上面等等,我过去将请帖送上,看看我们怎么安排。”
在段宁他们送信过去时,其中不仅附赠的请帖,还告知他们过来时就住在段宁家就好了,这让他们以为这场宴会不会有多少人来,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的盛况,让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待林洛点头之后,段锦才跳下了马车,一路朝着那门口的小厮过去。
小厮今天接待了不少人,一直都是笑脸相迎,一天下来脸都快要笑僵了,眼看着段锦朝着自己过来,虽然不认识他,却还是习惯性的挤出了一个笑脸朝着他道:“小公子,请问你此来有何事?”
段锦朝着他微笑还礼,客气地将自己手上的请帖给递了过去,“我受你们家公子之邀前来,这是我的请帖。”
那小厮似乎是被交代过的,打开那请帖一看到其中的内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朝着段锦弯了弯身恭敬道:“我家公子早已叮嘱过,若是小公子前来,如今前门拥挤,便让我从侧门带你们进去。”
段锦点头,回到马车边上找到段锦,两人在那小厮的带领下从侧门走了进去。
那小厮先是带着他们去他们现在要住的院子放下行李,紧接着带着他们去了前厅一个垂花门内,在那里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站在中间的段宁和柳怜。
察觉到小厮带人过来了,段宁和柳怜齐齐朝着这边看过来,在看到来人是段锦之后,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段兄,你可算是来了,我还在念叨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说完,段宁便亲自走了过来,先是朝着林洛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拍着段锦的肩膀叭叭道:“我们可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如今你过得可好?”
段锦点头,并不怯场,应声,“一切安好。”
柳怜过来将段锦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乐道:“怕是段兄这段时间不仅过得很好,而且比我们想象中好得更多,他似乎又长高、长结实了一些。”
段锦听着他的话,轻轻的抿了抿唇,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笑意。
眼看着段宁和柳怜都对段锦那么亲近,站在边缘没和柳宁他们一道的公子哥们朝着他们这里看了几眼,相互之间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道:“这位莫非就是你们说的那位神童,可既然是神童,他怎么不参加这次的府试?”
段宁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扭过头去看着他道:“段兄不去参加这考试,自然有他的道理,有你什么事?”
段锦在旁边看着,先是看了看说话那人,又看了看段宁,他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人开口针对自己怕是冲着段宁来的。
果不其然,在段宁接口之后,那人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朝着段宁嗤笑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被别人骗了还要帮别人数钱,这年头什么样的骗子都有,毕竟你脑子也不灵光,万一被骗了,还得让段伯父帮你擦屁股。”
段宁彻底怒了,他三两步过去揪住那人的衣领,朝着他吼道:“放他娘的狗屁,你要是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就给我滚出去。”
那人被段宁抓着也不慌,甚至还朝着段宁挑衅了起来,“怎么,你还真能对我做什么不成?你别忘了,我爹可是你爹的贵客,你若是现在把我赶出去,你爹怕是要罚你的。”
段宁揪住那人的手用力,可是就如同那人所说,段宁真不敢对他做些什么,最后只能用力一推,直接将那人推了一个踉跄,气冲冲的站在原地。
那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拍了拍身上扯皱的地方,扭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段锦,朝着他挑衅道:“所以,你是那个神童吗?”
段锦看着他,脸色平静,淡淡回应:“我是不是,与你何干?”
那人直接就笑了起来,笑声夸张,低着头朝着段锦道:“你若是,我便将你当座上宾,你若不是,这宴会你怕是要提前离开了,不然留在这里就是丢人。”
段锦皱起了眉头。
林洛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甚至想说一句,你是神经病吧?他和段锦完全就没有见过这人,不明白这人的敌意是哪里来的,刚刚在旁边听了半天,更不明白他和段宁之间的过节是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林洛这样想的同时,旁边一道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齐瑞,你是不是有病,我们之间的事关我朋友什么事?”
说话之人是段宁,他此时正被柳怜给拦着,可是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
眼看着段宁都生气了,齐瑞却比他更生气,拔高声音道:“怎么就没有关系了,你不是说你能考上这个秀才都是因为这个人吗?你如果没有考上秀才,我爹也不会天天念叨,我爹不天天念叨,我娘也不会挂心,为了让我压过你一头,特地去山上祈福出事。今天,我爹还特地带我过来,说让我好好的向你学习,学习如何才能进步的这般快。你竟然告诉我,你能考上这个秀才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你说这话谁信,你觉得可不可笑!”
他这一声吼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林洛却是觉得他更加的有病了,这听起来就是天天拿别人家儿子和自家儿子比,然后老婆也跟着焦虑鸡娃孩子最后出了事,导致自家儿子受不了发了失心疯。
林洛觉得他迁怒段宁和段锦的理由完全就是牵强附会,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个世界上荒唐的事情多了,你指不定哪天就能遇到一个不讲道理,或者只有他自己道理的疯子,你又不能对他如何。
很快,林洛又想到两次跟着段锦去看放榜,他们都能遇见发疯的人,他甚至觉得眼前人发疯也不是不能理解。
林洛在生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浑身一寒,紧接着快速摇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将这个想法给摇出去,不行,他可不能这样想,段锦天天跟着他,万一就因为他这种想法,段锦也跟着学坏了怎么办?
柳怜笑着站了出来到齐瑞面前,笑眯眯的道:“齐兄,你今日怕是喝多了,你现在需要休息,我让下人带你下去。”
齐瑞却是一下子就拍开了柳怜的手,朝着他吼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又在这里打什么圆场?段宁仗着他爹整天傻乐傻乐的,你仗着什么,你就仗着你娘在家里当个母夜叉,管了你一家大小,所以你在外面也学着一样的,把你们家管事的范围扩大吗?”
柳怜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语气带着几分冷意,“齐兄,你醉了!”
齐瑞却是冷笑了一声,呵斥道:“我醉了,我醉什么了,我没醉!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样的人,凭什么让我学习,一个二傻子,一个母老虎带出来的笑面虎,对了,还有一个小骗子,一个无父无母的小骗子。”
最后说的那些,齐瑞直接就指着段锦说着,脸上的神色近乎癫狂。
林洛听着这话,立马就去看段锦,想要看看他受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却只见他平静的看着齐瑞,眼神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
站在众人当中,段锦缓缓的开口道:“你父亲宠妾灭妻,偏帮庶子不爱嫡子,致使你这个嫡子在家中没有多少地位。你母亲在家里郁郁寡欢,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偏你还样样都比不上你那个庶兄弟,这也让你父亲对你越发不喜。你不去努力,不敢责怪你的父亲,在外面作威作福找别人的晦气,你可真是有意思。”
段锦说到最后,用着一种近乎嘲弄的语气,仿佛眼前人做再多也只是一个笑话一般。
周围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脸上都是吃瓜看戏的兴奋,朝着齐瑞指指点点。
齐瑞脸上先是有些错愕,很快又恼羞成怒起来,朝着段锦扑过去,抬手就要打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竟然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这个骗子。”
周围人都在尖叫,林洛却是在段锦推搡了一下之后,顺从的退了开去,有些不忍直视了。
很快,周围的尖叫声越发大了,只是那尖叫声中竟然还带着几分兴奋。
林洛低头一看,只见那扑人的齐瑞已经倒在了地上,段锦压在他的背上,膝盖抵着他的背,反剪着他的双手,将他压在那里动弹不得。
齐瑞这一下是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段锦这一下更是众人都没有料想到的,他们看着这里的目光无比震惊,这下子都忘记了反应。
段锦却还是在刺激着奇瑞,接着道:“你爹对你不好,你娘又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你这样有爹娘和我这样没爹娘的有什么区别?”
齐瑞不知道被他什么话给刺激到了,却是大叫了一声,语气癫狂,“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我娘明明才是我爹的结发妻子,陪着他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可是到现在他都忘了。我明明才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可是我爹却偏爱那个毒妇,也更偏爱他那个儿子,凭什么,这凭什么!?”
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从齐瑞的话里,他们明白了刚刚段锦说的都是真的。
林洛看了看压着齐瑞的段锦,又看了看周围仿佛吃到了一口大瓜,迫不及待想要去找旁人分享的众人,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今天这事怕是不好善了了。
“我要是你,我就去找自己的爹说清楚,或者告诉自己的娘要自立,一个妾室而已,如何能压在正室夫人脸上,他们各自就该有各自的位置,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齐瑞的眼睛瞪大了一瞬,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似乎是没有想到段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段锦却是没有等他反应,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让他往下重重一磕,直接让他磕在了前面的石头上,磕晕了过去。
齐瑞的脑袋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的抖了抖。
等到段锦从齐瑞身上离开,在场的所有人才像是反应了过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齐瑞,又看了看站在旁边淡漠的段锦,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段宁被刚刚的变故吓了一跳,但他作为这里的主事人,又是这次争端的起源,他不能不管这事,于是他立马就扯开了一个笑脸,朝着周围众人道:“齐瑞这就是喝醉了,你们放心,我会安排下人照顾他的,大家现在先去另外一个花厅休息,一会儿就开宴了。”
众人对此事抱着极大的好奇,在被段宁府中的下人请走时,他们都还频频回头要看上两眼,然后彼此相望朝着对方嘀咕了起来。
直到那些人嘀嘀咕咕的离开,段宁才看着躺在地上的齐瑞有些发愁,齐瑞在这里闹事是一回事,但他被他们弄死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段宁看着过来检查的大夫,朝着他道:“大夫,他没事吧?”
老大夫放下给齐瑞把脉的手,回过头来看着段宁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在撞击之下晕了过去,休息一会就能醒了。”
听老大夫这样说,段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待那老大夫被送出去之后,段宁扭头看向面前的段锦和一旁皱着眉头的林洛,朝着他们道:“这事本来就和你们无关,待会你们就不要掺和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就直接说他想要袭击你,结果自己扑倒在地上晕了就行了。”
段锦果断的点了头。
林洛在旁边有些迟疑,刚刚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事情的发展,他们这般草率的处理可以吗?
事实证明这事的确可以,在几人说完话之后,段家的宴席就开始了,段锦和林洛被请上了桌坐在段宁他们旁边的桌子。
一晚上,不停的有人朝着段宁恭维,一个来找麻烦的都没有。
林洛刚开始还有些忐忑,发现直到尾声也没有出现任何事之后,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两人下了桌,又被下人引到了刚刚安排好的小院子,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段宁和柳怜就过来了。
段宁一坐下,立马咕噜噜的给自己灌了好几口茶水,这才开口道:“总算是完了,我今天都喝了多少酒了?早知道那么累,我爹要请那么多人的时候,我就不答应了。”
林洛看着他,觉得他很有趣,心里还是记挂着齐瑞,不由开口问了一句,“段宁公子,我想问问,那个齐瑞如何了?”
段宁抬头看向他,望着他眼里的担忧,呵呵一笑直接道:“不碍事了,他爹直接把他带回去了,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句,我看他那样子,即便是醒来,也是要被教训的。”
林洛难以置信,他甚至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齐瑞的爹会连问都不问一句。
或许是林洛脸上的诧异太过于明显,段宁朝着他解释了一句,“段锦说的没错,我这齐伯父后院是有些不太平,他当初是靠着岳丈发家的,和齐瑞的母亲也是少年夫妻,只是到了现在被旁人迷了眼,所以对待自己的嫡子和正夫人苛责了一些。我们和他是从小的朋友,他其实以前不这样的,所以我平日里会对他忍让一些,谁知道他竟然会那么过分,今日竟然直接就发了疯。”
段宁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一言难尽,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惋惜。
“懦夫罢了。”
旁边传来冷冷的声音。
林洛扭头望过去,却见说这话的人是段锦,他的脸色一片冰凉,见众人都看向他,继续道:“若我是他,谁欠了我的,我就找谁要回来,绝对不会牵连到别人,更不会因为得不到别人的施舍就发疯,我想要的,我会自己拿到,算计也好,强抢也罢,只能到我手上。”
第76章 晋江独发
段锦说完这话, 林洛心里猛地一跳,那种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违和感此时又出现了,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总之就是觉得那些段锦不会说的话,突然被他说了出来,让林洛有种莫名的不适。
想到刚刚段锦对着那人时那股很劲, 林洛心里越发的拧巴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揪着难受的感觉。
还没等林洛开口说些什么, 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大笑, 紧接着是拍巴掌的声音,段宁直接就嚷嚷了起来, “好,你说的好,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这般的志气,你不知道我被齐瑞那臭东西烦得不得了,虽然齐伯父做的也有不对, 但齐瑞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遇到了点挫折每天就要死要活的,还给旁边人甩脸色,我们又不欠他的,天天还得捧着他。”
柳怜也跟着笑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段锦这话的支持, “我也是这般想的,以往看他家里不容易,所以对他多般忍让, 但这个局面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自己不上进, 连累自己母亲跟着受苦,竟然还把错误推到别人头上,实在是可笑至极。下次见面,他若是还这般猖狂,我也不会继续纵容他了,定会好好回怼他去,以出这口恶气。”
柳怜这话似乎是说到了段宁心坎里去了,段宁扭过身来拍了拍柳怜的肩膀,一副很赞同的样子,“对,我们下次就这样干,齐瑞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当这全天下的人都要让着他不成?”
说完这话,段宁又扭头看向了段锦,朝着他笑道:“你今天的那番话,说得可真是痛快极了,我要是有你这般的口才就好了。”
林洛在旁边坐着,看着亢奋说着段锦厉害的段宁和柳怜,再看看神色如常的段锦,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自己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他觉得有问题的事,在旁边人看来竟然是值得吹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