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 第133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穿越重生

解释这等结果有两种可能,一是二十年里有许许多多的外州人自然涌进这六州,创造了逐年锐増的新生子。还有一种,便是造册里没有记录详实的那些隐形人们,很大可能是“购”来的无户无名之人。

其中自然以女郎为主。

仅专注于二十年的造册,许开仁仔细推算了数遍,假如这六州确切有买卖女郎的勾当,推算得到均值,每年购入的数额是接近千人,还得剔除各种因意外而死的逝者。

这是二十年,往前再做功夫,拉至四十年、六十年;这是六州,往外再扩大成十六州、二十六州,也许能通过海量的琐碎造册档案推算出更大的买卖数额。

这是东境,倘若再放眼另外的三境、七方、六大世家,也许仅仅是从纸上,还能得到更多冷冰冰的买入、卖出、新生、死亡。

许开仁情绪一直保持得很稳定,写下万字的邺州汇报时,一笔一画皆没有出错,那些喷涌而出的情绪,是直到答卷写完了,夜深人静独坐许久,山村中模糊不清的面孔发出的尖叫声一遍遍回响,逐渐一层层地压在他脑海与心魂。

假如这是犯晋国律法,六州皆犯,万民皆犯,举国皆犯……时代之犯。

那么当初晋国律法中的金科玉律拓印下来的时候,意义何在?

是建武帝那个时代比之今日更好吗?

还是前人的时代并不比今时好,只是他们期望后世后人的时代能多靠近一点律法中的正道?

骄奢淫逸了三十年的幽帝已死,现在是并非世族出生的高骊在位,这封万字策论递交上去能有意义吗?

还是说它也应该深埋地底,等待后人的挖掘,成为后人整改时代的错本?

许开仁博览众书,也不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把答卷交予吴攸或许也没什么用。

吴攸与其他世家掌权人相比,吴家与其他家相较,已然是菩萨一样的世族了。

但许开仁也知道,梁家烟草的危害通过了高骊以帝身中毒、高沅以王身发疯的结果来亲身佐证,以及长洛百位医师手持烟毒脉案治疗烟民——即便如此,梁家沉寂了短时间后又继续恢复了烟路的贸易,在这之中,没有吴家的支持,梁家的烟路产销不可能这样顺利。

世家并不可靠。

即便是立誓拥护高盛遗腹子,发誓完成高盛遗愿的吴攸也不可靠。

第129章

进入飞雀二年后,谢漆的余毒发作延长成了每月一次,而后再怎么用药都不能再延长,似乎是达到了他身体的自愈极限。

谢漆习惯了和烟毒发作共处,疼痛不难应付,反倒是烟瘾发作时比较难忍。

尤其是见高骊,每次见他,完好无损去,忍着烟瘾狼狈地回来。

久而久之,每次去天泽宫他都会在怀里自备几颗酸得掉牙的青果子,以免在高骊面前时突兀地犯瘾,会流露什么丑态。

长洛三月春考的结果在四月出,四月是大学府、礼部、吏部最繁忙的时间,各派都在等着第二年的春考结果。韩家在礼部大权独揽,高瑱坐镇东宫不好亲自参与,今年派出了身边的少师谢如月进了礼部,直接跟在韩志禺身边办事。

四月中旬春考放榜,文举的结果与去年十分接近,出身世族的学子大面积碾压寒门中人,依然只有出类拔萃的寥寥者上榜。

出头的寒门中人很快为吴梁韩三派“瓜分”,使用的方式各不相同,分配的活计一个赛一个繁重,能者多劳,无能者坐享其成。

谢漆看到放榜结果的第二天夜里便去了天泽宫,听听内阁的想法。

是夜他在一旁看高骊和唐维展开卷轴,详细论述在这之后朝堂的官吏变动,去年勉强还能和几大世家周旋,三月春考结果一出,入朝的世族人员又要壮大。

武举有高骊在明面上插手,结果不坏,眼下拥立他的潜在庶族兵力在迅速扩大,只是负责在文臣当中斡旋的唐维压力不小。

唐维在两双关切的眼睛里镇定自若,还开了玩笑:“不过是抛弃袁鸿拥抱公文的夜晚更多了些,你们且放心,我与手下的官吏尚且能应付。”

高骊听了先是无敌同情有老婆在却只能独守空房的袁鸿,但突然想到自己,顿时觉得还是先同情自己为好。

谢漆浑然没意识到他奇奇怪怪的关注点,而是叹息着和唐维抱歉:“今年阁里文章读得最好的几个少年也参与了春考,可惜文试上才学有限,没能帮到唐大人的忙。”

唐维笑着看他的脸:“谢大人不用为此自责的,春考的结果并不算意外。”

高骊问:“那霜刃阁有参加武试的吗?”

“有,都在榜上,收敛了比,排名都在中层。”谢漆掏出了藏在袖里的小名单送给高骊,“庶族的武士都会对陛下俯首称臣,世家的不一定,是以我替他们伪造了世家各偏远旁支的籍贯,到时他们可能会被各世家招揽至麾下,都是为陛下效力的细作。”

高骊眼睛睁大了些,接过那名单展开一看,记住了上面的所有名字,默默地朝谢漆竖起个大拇指。

一双冰蓝眼眸里写着“小大人干得漂亮”。

谢漆默默地别过眼,心里默念着藏在怀里的酸涩青果子。

克制。

唐维也在一边舒气:“有霜刃阁帮忙,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更加好做。谢大人,收到北境防线的消息了吗?”

谢漆点了头:“刚收到不久,是捷报。”

高骊派出的北境军中,以秦箸为首的大部队在边防上,首战击退了骚扰的狄族军队,另外一批暗地里的部队耗时四个月,成功掌控了边陲上的第一座外州,从世族手里暴力夺过了外州的控制权。

高骊压根没打算在西北防线上花时间和世族讲道理,推新法和休养生息才是后续要费唾沫星子的精细活。

得令的北境军也贯彻了他的想法,既然北方一线的世族沆瀣一气,那就全部打下来,十三州一座不剩。

谢漆最快收到的消息源于张关河和张征远两个影奴的亲笔信,两人经过了一年的独当一面,看待局势比其他影奴明了。

西北一带比其他地方荒凉,外州万民苦世族久矣。

“第一座城州控制下来,剩下的只会越来越快。”高骊相比他们二人没有流露过多兴奋,他看向谢漆,“一拿下狄族腹地的青琉矿,北境军会想办法把青琉交给霜刃阁,到时还要你阁里的人接应。”

谢漆的眼睛愈发炽亮:“好。”

高骊低声问:“青琉拿到后,破军炮最快什么时候能造出来?能造多少?”

“第一次造,只怕时间不会太快。”谢漆误以为他催促,紧张得舔舔唇珠,“我们尽量。”

“好。”高骊的腿在桌案下轻轻挨了谢漆的膝盖,“那就等青琉拿到再说,谢小大人别紧张。”

唐维在一边若有所思地观察他们,把战线又拉回长洛。

这一回谢漆提前离开了,称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又麻利地跳窗而去。高骊眺望了夜色许久,才低落地掩上了窗。

一回头,他发现唐维还没走:“怎么还不回去?袁鸿怕是在等你。”

唐维笑了笑:“先不理他,臣还有些事想商议。”

高骊整理袖口回到桌案边坐下:“刚才怎么不说?”

“臣想做的事和霜刃阁也有关系,得先和陛下商量好。”唐维直截了当地绷紧了声音,“臣想准备给睿王翻案。”

高骊抬起那双冰湛湛的眼睛:“军师不是一直在准备,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

唐维郑重地点了头。

“我以为会迟一点。”高骊抬手揉揉后颈,烛火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半边阴影,“你觉得我现在有足够底气和世家叫板了吗?”

“至少气势上是有的。”唐维十指合拢,沉声说着自己的想法,“从陛下当初借梁太妃投毒一事,重启宫城的审刑署开始,我便一直在想这件事。审刑署重启得好,太好了,我不能不想。”

他顿了顿:“为睿王翻案是为一大批人翻,包括着我的父母恩师,或可称之为,为一个草创的旧时代翻案。审刑署没重启之前,一切案件都须得经过大理寺和刑部,但现在不一样了。陛下可知道梁奇烽一直在试图调出自己的人塞进审刑署?尤其是许开仁离去后空出了职缺。他也明白,审刑署的门一日不关,他梁家就不能掐住晋国的律法。”

“知道,我回绝了。当初重启审刑署,我用的是调查梁太妃的理由,他梁家是梁太妃的母族,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所以……他最近势必要推举谢青川进去。”高骊手放在桌案上,食指轻轻敲着厚厚的纸,“你觉得谢青川这人难应付吗?”

唐维皱了皱眉:“他一早就在梁家阵营中,不比许开仁差,不好对付。”

高骊提醒道:“他姐谢红泪在吴攸手下,正在云仲的阵营里打探云国对晋国的举动。谢青川也在这条细作线上,你想翻案,我不反对,但得想好怎么和这人周旋。”

唐维眼皮跳了几下:“明白了。”

“我知道师父和你,还有背后很多寒门前辈,都把洗冤的期待放在我身上了。二十年……这期待太沉也太长了。”高骊轻呼一口气,“都到这一步了,别操之过急。”

唐维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告辞前礼貌地问了他的情感问题:“谢漆是否因烟毒的关系,和陛下生分了?”

高骊心里顿时冒出了一只流泪的猫猫头,但脸上仍是四平八稳的冷峻。

“没事,是有一点小问题,等他完全康复再说,我也不操之过急。”

唐维:“……”

那是谁在私底下望成个望妻石的?

*

谢漆离开天泽宫后趁着夜色去找青坤,来时事先交代过了。

青坤在自己的偏室里静等,真见到谢漆来时眼睛透亮,师哥师哥地叫个不停。

谢漆面具都没揭下,到了之后应了两声,直截了当地问东宫是否有异动。

青坤先说起狄族圣女:“那良娣现在进东宫的偏殿住着了,狄族人就是离谱,师哥你能想象吗?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照旧每天在身上养蛇,那蛇嘶嘶地盘在她手腕和脖颈上……”

谢漆听了好一会他吊儿郎当的汇报,问:“谢如月什么情形?”

青坤脸上立马摆出夸张做作的伤心:“师哥,你怎么失忆了都还关心他胜过我,那不过是以前在你手下办事的下属,我可是你同门师弟。”

谢漆确实挂念着十六个最初的小影奴,记忆不在,感情却留了下来,心底对他们充满莫名的愧疚,由不得他忽视。

青坤开玩笑地胡搅蛮缠,谢漆抬手揉着后颈解释:“今年高瑱派他去了礼部,我心里总直觉怪异,似乎感觉那高瑱是个嗜权的人,如非退到悬崖不会轻易分权给庶族的人。”

“少师可不是一般人。”青坤笑了又笑,“他可是太子的枕边人,一年多了,情分非同寻常。”

谢漆揉后颈的手僵了僵,面具下的脸皱成了花猫脸:“啊?”

青坤笑得轻咳:“你失忆前知道这个消息时也很凌乱。但没办法,这就是他的选择。你在韩宋云狄门之后离开了太子,也低估了太子暗地里对你的偏执,他在那个节点回到太子身边,很快得到了谢如月这个赐名。师哥,谢是跟你姓的,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我就不多说了。”

干呕的不适感迅速涌到了喉咙,谢漆抬起苍白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极白的手背上是清晰可见的骨节和鸡皮疙瘩。

不知怎的他想到之前高骊说过的一晃而过的话,狄族圣女耍了负了公主高白月。

高瑱和谢如月,阿勒巴儿和高白月。

而此刻阿勒巴儿怀着高瑱的子嗣。

“少师对此倒是全心全意地接受了,说到底他是太子的影奴,就像绛贝大人对邺王一样死心塌地地忠诚吧。”青坤边说边试着触碰谢漆的手背,“太子在这一年半里对他还行,情分看起来不浅,圣女今年正式封为良娣后,少师受了打击似地精神不济,太子对他心存愧疚,今年一开始就在有意分权于他,以权代宠嘛。”

谢漆深吸一口气,没忍住解开面具胡乱抹了一把脸,白手捂住下半张脸,眉毛皱得能打结。

青坤碰了一把,见他露脸,心情变得十分愉快:“师哥,你也不用这么担忧,至少在我看来,谢如月进礼部这事不算奇怪,他要是女子,我估摸着也早封成良娣了。若是你还是挂念,那不如我想办法把他骗出来,你再亲自训训你的小影奴?”

谢漆抬手制止,下半张脸居然被自己刚才捂出了个微红的手印,可见力道不小:“东宫你继续盯紧,有什么异样传消息传给我。”

青坤摸着下巴欣赏他的脸:“师哥反应怎么这么大?”

谢漆啪的一下扣回面具。

他只是突兀地联想到了自己和高骊的关系。如果还像失忆前那样发展,中途他或许就像现在的谢如月。

想想便一身寒颤。

此时天泽宫的高骊打了个喷嚏,狐疑地刮了刮鼻子。

啊,是老婆在想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