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是黄昏
沉思的南序、发呆的南序、教堂休憩的南序……
没有五官、没有面庞,因为画家落笔时惊觉难以描绘,废弃了无数稿子后选择放弃。
棕木色相框又间杂了很多张鲜丽的照片,视角模糊,看得出是仓促拍下的。
温斐穿着祷告时的长袍,静默坐在正中间,右手还搭在圣经上,兀自出神,和他无数次在众人前领誓时一样专注,具有欺骗性。
虚伪的信徒供奉着属于自己的信仰。
发现季凌的闯入时,脸上依旧保持着虔诚的神色。
手放在圣经上时,要保持真实。
对上季凌讶然到震惊的目光,温斐并没有被撞破自己对南序感情的慌张,也不再隐藏情绪,轻笑说:
“你终于发现了啊,蠢货。”
第54章 僵直
季凌的眼底爬上裂开的血丝, 他被激怒了,牙齿在战栗,快步伸手用力要攥住温斐的衣领。
不仅因为温斐对他的称呼, 更因为发现了满墙的画作。
温斐脸色没变:“别在这里打, 毁了我的画。”
不提那些画还好,一提那些话,季凌环顾上四周,背脊窜上了电流。
“温斐,你疯了。”季凌回过神来,从后槽牙里一字一顿地钻出了这句话, 用的陈述的语气。
季凌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一点温斐的性格底色,知道温斐同样拥有基于阶层而生来的冷漠和傲慢, 但伪装掩饰得太好。
好到了那层面具已经深深地黏连在了他的脸上, 一扯下来就是血肉模糊。
看破不说破。
他和温斐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家族的方向领域不同, 常有合作, 温斐的掩藏冒犯不到他。
而且面具戴久了就仿佛那才是真实。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温斐有这层面具在,可没想到温斐会突如其来地放弃伪装。
过分圣洁的场所, 过分奉若神明的行为, 走向了极端, 转成了极致压抑的扭曲。
温斐用冷静的语气说:“我不这么认为。”
“你就是这么喜欢南序的?”季凌难以置信地反问。
如果只是一两幅画就算了。
但那是一整间祷告室。
层层叠叠、没有源头也没有终结的相框,透出一股疯狂的病态和占有欲。
“能说出喜欢, 看来你可以理解这种感情了。”温斐抚平衬衫领上的皱褶, “联邦大学没有白去,那几场读书会没把你调理好,反而让你想开了啊。”
他脸色一片平静, 语气却不再掩饰自己的鄙薄,隐隐带着嘲弄的刻意挑衅。
季凌:“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南序,也早就知道他喜欢南序,却在背地里不声不响地癫狂。他突然回忆起,有好几次的聊天对话中提到南序时,温斐会刻意打断话题的导向,偏离到其他话题。
“别那么生气,阿凌,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在替你着想。”温斐恢复了耐心,和季凌解释起来。
“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还记得你的表哥季明远吗?因为暴露了自己的取向勇敢和家族抗争,被踢出了家族的中心。”
“作为朋友,我多替你着想。”
季凌被温斐的语气恶心得厉害,愤怒的眼睛红得更厉害。
“真是好兄弟啊。”
已经到撕破脸的程度,温斐不回避地分享了些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最初有些提防你。”
温斐的下一句话证实了季凌心中一闪而过的猜想:“对,就是那部手机。”
风波的缘起,来自那个失落的手机,在客观上,那的的确确是属于南序的手机,所以温斐最先对于季凌在情感上的不开窍乐见其成。
万一南序残留了手机里表现的那样的感情呢?虽然不太可能,但他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可惜了,那个手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干扰,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定势思维有多么大的坏处。
温斐迁怒了那部手机,也迁怒了背后的季凌。
“很难再找到像你一样迟钝的脑子,说你蠢,一点也不过分,有人都能光明正大地站到南序身边,你连只摇尾乞怜的狗都不如。”
他一点不怕地在季凌阴沉的脸色里评价着他的发小。
“不过北区那只狗在南序心里超过很多人的地位,拿自己和它还是不自量力了。”
“谁?”季凌的脑子在一长串信息的轰鸣之中竟然迎来前所未有的清明,“谢倾?”
温斐嘲弄地赞扬:“你说出了正确答案,我是不是该夸奖你的聪明?”
能说的话说完了。
“我的祷告时间还没结束,请不要打扰我。”
一天中最平静的时候,进来一位不长眼的朋友、实在破坏心情。
温斐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出了口气。
季凌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攥紧拳头,再度环顾这个见不得光的祷告室。
转身要走。
他和温斐自小相识,相互刺痛起来也比一般人来得更得心应手,嗤笑了一声:“没有一个拿得出手,这就是你所谓的艺术?”
一个精挑细选的相框,一幅费劲心机的画,也只是个画不出灵魂的可笑赝品。
他随手抬手砸碎了离他最近的那一幅。
几乎在同时,似乎已经戴回面具的温斐,起身一拳砸中他的鼻梁骨。
北区的书屋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也不算新。
之前陆陆续续来过很多次,每次会在门口停一会儿,仿佛做足了心理建设再进去,每次又很短暂地只借了一本书就很快离开。
奇怪又矛盾的行为。
格洛里趴在台阶上,没有在停留了很长时间的来客身上感受到威胁的气息,又懒洋洋地趴下去继续晒太阳。
脚步声终于上了台阶,嗓音刚开口时有点涩然,意识到音色不太好听时,有点懊恼地皱了皱眉,还是说了下去:
“南序,许凛教授说你对这个课题感兴趣,叫我来把记录和资料给你,让你了解一下……”
南序把手边最后一本书归类到书架上,回头望向门口的裴屿:“好的。”
夏令营快结束时,南序曾在图书馆前遇到了许凛教授,告诉对方自己什么都想试试的打算后,那位老师表示了理解。
老师还很细致地和南序介绍了自己的方向,欢迎南序和他双向了解。
前两天在诺伊斯学院,南序又见到了许凛教授。
许教授没有在诺伊斯学院担任教职,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南序凑巧碰见他时,差点恍惚了片刻,以为再次身处在了联邦大学。
许凛看穿了南序的想法,解释道:“你没看错,确实是我。”
他的手上拎了个医药箱,舒适的飞行夹克服没有令他身上的学者气息打折,反而衬出了他严谨内敛的气质。
“老师好。”南序说,没特意去探究为什么许凛出现在这儿。
许凛“嗯”了声回复“你好”,主动和南序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位主顾生了病,召唤我这位私人医生来看看。”
一位联邦大名鼎鼎生物药学专家,专门飞来了诺伊斯来当私人医生,能有这么大面子,还符合犯病了的前提条件,目前学院只有希里斯对得上号。
许凛叹气说:“人生在外,生活不易,得想办法多赚点钱,只能身兼多职了。”
南序点头,也不知道是单纯地表达自己在听,还是在表达对许凛说的话的认同。
既然碰到了,许凛顺便说道:“这段时间太忙了,你发的邮件我还没编辑完回复的内容,正好口头给你解答。”
联邦大学组织的夏令营之所以那么令学生们趋之若鹜,就是因为它很慷慨地给予了一个很广阔的平台,邀请学生真正参与到研究课题中。
夏令营结束以后,只要学生还保持着对项目的兴趣,那就可以继续和老师交流,要是缘分再深一点,或许就直接加入了那个团队。
许凛挺欣赏南序的,感觉这个学生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逻辑很对他的胃口,所以愿意当一个引路人。
上回夏令营里,南序走马观花了解了那些项目,由于时间有限,不能太深入。
但他有个小毛病,特别喜欢把一个问题钻研到底,实验完成之后,他还有些疑惑没有解开,所以惦念了很久。
许凛在联邦大学的学生中人气很高,不仅因为他学问渊博,而且他很乐意给予学生帮助。
又是老师又是医生,简直加了双重buff,在南序看来,对方的脸上左边写着“尊”,右边写着“敬”,横批respect。
“大方向已经启发完了你。”许凛说,“剩下的要自己探索才有趣,你可以再结合理论观察现有的实验数据,我让裴屿联系你。”
于是裴屿出现在了南序面前。
既然不打算加入许教授的师门,裴屿准备把手上阶段性的工作了结,结果在某天傍晚,他收到了来自许教授的来信,要他给南序提供资料和数据。
裴屿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为什么许凛发给他的短信,会出现南序的名字。
一秒钟的错愕马上被持续源源不断涌上的喜悦覆盖。
不懂得许凛是否发现了他的喜欢,但他没有心思去探究了。
他第一时间冲去整理了平时看来稀松平常的资料,一串串冰冷的数据仿佛忽然有了生命,承载着他跳动的心跳,在南序面前屏住呼吸。
“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许教授的科研项目我基本有了解,实验我也跟了一年多,我随时能解答。”
裴屿感觉心脏变成了很多颗,在胸腔里来回撞击。
南序细长的手指接过了那沓薄纸。
直到南序在桌前落座,他试探地拉开桌对面的椅子一同坐下。
南序忙着低头认真翻阅,没有理会他,裴屿悄悄注视着南序,近在咫尺的距离,鼓胀的喜悦要尽力忍耐,才能不发出白鸽扑哧哧扑动翅膀的响动。
室内很静谧。
上一篇:末世大佬穿到古代被流放
下一篇:论圣父如何扮演痴情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