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北离之战结束后,广陵十八卫重回禁军任职,他离开京城前,十八人还悄悄找他喝过酒。
当年共饮金樽,恣意欢笑,如今却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梁俨沉沉吐出一口气,“翼然……”
“贼子,休要再说!”丰羽书目射寒光,“我丰家不会有乱臣贼子,我丰羽书也绝不会降。”
丰羽书见梁俨眉间皱起,手搭在剑上却迟迟不动手,不禁狂笑出声,笑得止血的伤口又裂开了。
殿下啊殿下,都到了这番田地,你还狠不下心吗。
“殿下,若你还念当年相伴的情谊,就亲手杀了我吧。”丰羽书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长剑倒地,丰羽书无力地软在地上喘息。
不过须臾,轻飘飘的声音传入梁俨的耳朵。
“殿下,给我个痛快吧。”
梁俨走上前去,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入丰羽书的心口。
路都是自己选的,梁俨是,丰羽书亦是。
长剑入鞘,梁俨走出堆满尸体的小室,眼中的悲凉和黑暗被熠熠日光驱散。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夺这天下。
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殿下,没想到那火雷的效力如此大。”孟宝昌与梁俨站在关墙上,眺望燃起的黑烟,“这样看来,攻下金京和龙潭关也并不会十分艰难。”
梁俨看向孟宝昌,尖锐的眼角带上了冷冽笑意。
“我梁俨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山河已在吾彀。”
第174章 破金 我不是你的凌虚哥哥
金京城内, 淳于青若见到仓皇逃来的吴宝驹心道不妙,两个监军太监见到吴宝驹也大吃一惊。
“吴都监,现在沐阳是何情况?”淳于青若问道。
吴宝驹其实一直在关内, 听到异动就跑路保命了,哪里知道沐阳前线的战况, 只添油加醋说萧勉和丰羽书玩忽职守,彻夜畅饮,让叛军攻进了沐阳关。
吴宝驹颤声道:“大将军,沐阳县只怕已经被叛军占了。”
淳于青若听完倒没有慌乱, 而是让吴宝驹赶紧回玉京向燕帝报信, 说第二道防线已破,让陛下派大军进驻龙潭关。
吴宝驹看了一眼两个大太监,得到首肯, 立马带着护卫奔向了玉京。
第二道防线已破,但淳于青若没有急躁,而是有条不紊地加强金京的防御, 将整个金京防守得如铁桶一般。
城墙上每座箭楼堆满了箭矢和投石,城墙上的士兵一瞬不错地巡逻戒备。金京城外的壕沟里也早已放满了尖刺和陷阱,城门早已关闭, 不漏一丝缝隙, 只要不开门, 苍蝇都进不了金京城。
金京是东都, 城内仓廪充实, 富户官宦众多,里面还有各类工坊,便是一年不开城门,这城内也耗得起。
在守军看来, 淳于将军的防御部署十分完美,金京城固若金汤,叛军无论如何都杀不进来。
可是淳于本人却有些忧虑。
沐阳关地势险要,城墙坚固,镇北军是如何在一日之内就将沐阳关破了?
除了吴宝驹,沐阳关便没有人撤离到金京求援,难道全被叛军擒杀了?
“报,萧勉将军撤来了——”
淳于青若闻言,心道总算来了个正经人。
萧勉见到淳于青若后将战况娓娓道来,淳于青若听到叛军将沐阳关炸了,平静的俊美容颜泛起了波澜。
“那是何物,竟能在片刻之间将沐阳关的城墙炸开?”
萧勉摇了摇头,道:“末将不知,只远远看到叛军用投石车投了许多黑球,那黑球一落地便会炸起火花,在那黑球丈内的兵士被炸得…四肢飞溅,无生还可能。”
淳于青若闻言大骇。
旁边的将领听完心颤,忙道:“大将军,先不说守不守得住金京城,现在城内有几十万百姓,若叛军投黑球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淳于青若垂眸沉思,他十四岁上战场,胜了大大小小百余场,见过无数兵器,但还是头一回听说这黑球。
他看向灰头土脸的萧勉,道:“你先下去休息上药,金京有我在,你不必怕。”
萧勉虚弱笑笑,又道:“有大将军镇守金京,那贼子自然进犯不了分毫。”
略说了两句客套话,他又问吴都监是否撤到了金京,假装请罪说当时情况危急,他们自顾不暇,倒忘了那位都监大人。
“不必担忧,吴都监已回了玉京,性命无虞。”
萧勉闻言眼眸一暗,又见淳于身边还站着两位大太监,便将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萧勉退下后,淳于青若带着两位都监登上了金京城楼。
热风拂过,青丝落到殷红如玫瑰的唇上,俊美面容平添了几分明媚,可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眸却盛满了深沉忧虑。
两名都监望着遍布陷阱的壕沟、高耸的箭楼和密密麻麻的士兵,心道淳于将军准备得周全,那叛军怎可能破得了金京城。
当淳于青若巡视到东侧箭楼时,有哨兵匆忙来报:“大将军,敌军逼近——”
淳于青若立即奔到城墙正面,见远方烟尘飞扬,军旗猎猎,黑压压的一片朝金京涌来。
另一边,梁俨领着大军徐徐前进,深邃目光穿过烟尘,直视前方巍峨城池。
梁俨传令下去,在此安营扎寨,修筑工事,号角悠扬,大军闻声停下了前进步伐。
前去探查的斥候归来,说金京城严阵以待,城墙上守卫森严,城门重重封锁,壕沟内杀机四伏。
“守城将领是谁?”孟宝昌急道。
“城内的鹰使送来消息,说金京守将是淳于青若。”
众人一听是淳于青若,心中陡然升起防备之心。
孟宝昌心道这金京防御之森,超出了他的预期,果然是淳于家的手笔。
不过有火雷在手,便是淳于青若也阻挡不了他们镇北大军前进的步伐。
梁俨听到淳于青若的名字,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渐渐的,胸腔内弥漫了一股难以消弭的酸楚。
广陵王啊广陵王,今日局面你可曾料到?
天色越来越暗,两军对阵,相互探查对方。
镇北军有条不紊搭建营地,一座座军帐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千余工兵和工匠飞快搭建临时哨塔,安置调试投石车,一队队兵士穿梭军帐之间,传送物资,确保大军补给。
淳于青若站在城楼上看着镇北军扎营,安置器械,见他们疏于防备,心中顿时生了一个念头——趁其不备,出兵袭扰。
不对,凌虚哥哥向来谨慎,不会露出这么低级的破绽。
思及此,淳于青若打消了突袭的想法。
过了一个时辰后,斥候回来说在镇北大营旁边的树林两侧另有千余骑兵护卫。
淳于青若闻言暗暗庆幸,还好刚才没有贸然出击,否则自己的精锐小队会全军覆没。
“传令下去,让城中靠近城墙的百姓往城中转移,城楼之上各部加强戒备,昼夜巡视。”
此时不宜出兵,淳于青若决定死守,绝不贸然出城迎战。
他坐拥金京大库,只要等对方的粮草耗尽,再从后面绕道突袭,毁了镇北军的粮道,那自己便有机会反攻。
等了两日,镇北军还是未攻城,连萧勉说的那黑球也没有投掷过来,淳于等人见此情景,心中极其不安。
“大将军,如今叛贼不动,我军能否主动出击,占个先机?”都监闫福吉问道。
淳于摇了摇头,说还不知萧勉所说的黑球是何威力,不可轻举妄动。
另一都监张芳园撇撇嘴道:“大将军说得固然有理,但这两日杂家也瞧了,那叛军凿凿打打,仿佛是在修建攻城器械,没准就是在准备投那黑球。与其被动等待,倒不如主动出击,捣毁那些器具。”
淳于青若道:“张都监,打仗不可心急,知己知彼才有胜算,如今我们对那黑球一无所知,贸然出击只会打草惊蛇,请你稍安勿躁。”
“可……”
闫福吉见张芳园还要与淳于青若理论,连忙拉过张芳园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淳于青若见状,朝闫福吉微微颔首,然后出了内室,去了城楼巡视。
“芳园,莫再多言。”
“淳于将军也太独断了些,咱们说点什么他都泼冷水,咱们好歹是陛下派来的人,他却一点体面都不留给你我。”
闫福吉冷笑道:“高门贵胄哪里会把你我放在眼里,你何必恼。何况咱们的本事原不在行军打仗上。”
张芳园挑眉道:“你说得对,我们的本事那小子只怕还不清楚,等咱们回了宫里,到时候够他喝一壶的。”
两人一拍即合,心照不宣。
梁俨命人在城外扎营倒不是忌惮金京城内的守军,而是害怕火雷伤及无辜。
火雷及时问世,但相应的投掷设备还来研制出来,现在用的是改造后的老式投石车,火雷的体积重量与石块相距甚远,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投手也不能丝毫无误地投掷火雷。
金京城内有几十万百姓,一颗火雷若是投偏了,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梁俨,其他将领都没了耐心,他们劝说梁俨多次,让投手直接投掷,像拿下沐阳关一样,一举拿下金京城。
梁俨力排众议,说金京城与沐阳关不同,沐阳关内只有兵士没有百姓。只需再等几日,投手就能找准距离,调试好机械了。
众将明白梁俨之慈心,虽有微词但也只在私下嘟囔。
“对了,劝降书和告民书送了吗?”梁俨问道。
“回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劝降书已送至金京城内,飞鹰营也在金京上空散了告民书。”
梁俨闻言点了下头,“那就好。”
淳于青若乃广陵王挚爱,他不愿伤害。
他心里清楚淳于青若几乎不可能投降,但为了广陵王的遗愿,总得一试。
金京城楼上,淳于青若看着对面日益完善的器械,心情愈发沉重。
沉吟半晌,他找来心腹郎将,在他耳边密语一阵。
郎将听完抿了抿唇,朝淳于青若躬身抱拳,然后下了城楼。
淳于青若看着威武挺拔的背影,眼里满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