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 第71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HE 穿越重生

严岑那层无所不能的外壳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缝——他还真的不知道中小学课外必修字帖是什么玩意。

“纪念。”许暮洲看着那个残缺的签名,自言自语道:“纪念什么……?”

严岑没有说话。

跟许暮洲的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不一样,严岑很少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发表自己的观点。他的想法会一定程度上影响许暮洲的判断,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严岑都只有确定信息之后才会跟许暮洲交流情况。

“我觉得不对劲。”许暮洲忽然说:“纪筠一定有妹妹。”

严岑挑了挑眉,并没有急着否认,而是坐在床边接着削他的苹果,用眼神示意许暮洲继续往下说。

“我总觉得,‘纪念’也是一个名字。”许暮洲说:“纪筠是个建筑设计师,她不会在图纸上无缘无故地签没意义的东西,”

“而且我中午以看图为名去找纪筠帮忙,然后发现她被褥下藏着一本《雪娃娃》的绘本,那种绘本都是彩色插图,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用的。”许暮洲说:“她把那本书藏得很好,也很宝贝,只是不小心露出来一点都紧张得不行。”

“是个疑点。”严岑说:“但证据呢。”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觉得那个游乐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所谓‘妹妹’这条线索也不应该无缘无故放掉。”许暮洲说:“你之前说过,那更像是一个主观空间……所以,那里万一是她妹妹的主观空间呢。”

“但是纪筠曾经说过,她从来就没有妹妹。”严岑提醒他。

“……那谁知道,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这不是你说的吗。”许暮洲开始信口胡猜:“比如,她把她妹妹忘了这种?”

严岑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切了一块苹果塞进他手里。

“吃苹果吧。”严岑说。

“我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许暮洲据理力争:“毕竟‘执念’这个玩意又没有产生标准,所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对吧。”

“想知道纪筠究竟有没有妹妹,很简单,我们可以直接去问。”严岑说。

“问谁?”许暮洲说:“纪筠吗,她明显不是能跟我们说实话的人。”

“当然不是。”严岑抽了张纸巾擦手,好整以暇地说:“……我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纪筠的爸妈明天要来探视。”

第54章 望乡(十四)

“不过我觉得,她父母也未必会跟你说实话。”许暮洲实话实说:“今天下午你不在,我去调看了一下我的病例本。我顺路翻了一下病例的申请调看记录,发现这几个月来,纪筠的病例调阅次数为零。”

“这件事我知道。”严岑说:“关于纪筠的病例和文字记录我都翻阅过了,她父母每个月会来探望纪筠一次,但是每次时间都很短,不超过一个小时,也从不翻阅病例记录。”

“所以我觉得,可能她爸妈对她也没那么在意。”许暮洲咬了口苹果,腮帮子鼓鼓地含糊道:“说不定你去问的话,她爸妈还嫌你事儿多。”

“不。”严岑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许暮洲忙着对付那块苹果,闻言疑惑地问:“嗯?”

小狐狸咔嚓咔嚓地啃着正欢,严岑看了看他,把剩下半个苹果也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不是问我会怎么开这么久吗。”严岑说:“开完会之后,我去了一趟A座。”

许暮洲一愣:“你去看纪筠的病例了?”

“对。”严岑说:“根据A座的入院信息来看,纪筠确实是在进入疗养院一个月之后,产生了失控行为,所以疗养院暂且将她移入了A座进行监控治疗。当时由于院方判定纪筠无自主行为能力,所以将她的所有决定权都移交给了紧急联系人……也就是她的母亲。”

“这本来也没什么,而且就当时病例中写出的实际情境来说,纪筠确实已经到达了需要被监护的程度。”严岑说:“所以当时按照必要流程,疗养院联系了纪筠的父母……她妈妈也在第一时间赶来了。”

“等一下。”许暮洲伸手打断了他:“具体是什么情况?自残、伤人、还是什么别的?”

“都不是,纪筠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性……只是她的世界认知出现了问题。”严岑毫不犹豫地说:“简单来说,她不太能理解现实情况,以及一切生活所必备的‘常识’性知识,她就像是一张白纸,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印象,甚至连什么叫‘危险’都不明白。她打翻了滚烫的热水瓶,差点洒了自己一身开水。”

许暮洲明白了。

不懂“危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失控”更可怕,无论是自残倾向还是狂躁症状,只要纪筠没有自杀的欲望,那么她的潜意识中依旧会保有一个基本的安全底线,这个底线起码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可是如果连对“危险”本身的认知都失去了,那这个人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怪不得疗养院要把她移交到A座那边去。”许暮洲说。

“纪筠在被移交到A座之后,出现了严重的情绪不稳。”严岑继续说:“她在病房内哭叫,缩在墙角,也不让任何人接近。当时她的治疗级别一度从‘普通’上升到了‘须重点监护’。监护区的医疗人员为她注射了镇定剂,准备进行进一步的精神检查。”

就凭A座那种白色监狱,让个精神状态有异的患者无缘无故地转进去,情绪不稳太正常了,许暮洲想。

“检查出什么了?”许暮洲问。

“什么也没有。”严岑摇了摇头:“因为她的母亲来了……是纪筠的母亲赶来签字将她带出A座的。”

“这不对啊。”许暮洲皱了皱眉:“如果她妈妈对她不够重视,那纪筠进入监护区对她而言不但安全性提升了,还省了不少事。如果她妈妈对她足够重视,也应该起码让纪筠检查结束后找到病因进行治疗。虽然那地方不怎么样,她妈心疼孩子也有可能,但无论怎么看都应该让纪筠继续留在监护区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这就是问题。”严岑说:“那之后她母亲执意要求纪筠住在开放区,并非常确定纪筠有自主处理判断能力。疗养院本来怕担责,想劝他们转院,但纪筠的情况只持续了一天半,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所以疗养院只能暂且保留她监控区的病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时纪筠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就一直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件事。”许暮洲三两口啃完了那只苹果,将果核扔进垃圾箱,然后又拿过了那张图纸。他下午一直在研究那个残缺的签名,反而将最开始想跟严岑说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怀疑纪筠没有在接受药物治疗。”许暮洲说。

许暮洲本以为严岑会对这件事产生怀疑,谁知他好像并没对这个结果表示吃惊。

严岑从白大褂的兜里摸出手机,在面上点了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我大概知道。”

“你知道?”许暮洲奇怪地看着他:“但是我在护士站也看到了纪筠的每日药量记录,跟我的就放在一起。”

“你不是也没吃吗。”严岑说:“上一次催眠治疗时我就发现了,她的思路很清楚,逻辑中没有任何模棱两可的因素……我当时有这种猜测,只是没找到具体的证据,所以没跟你说。不过既然你也作出了这样的判断,那大概率不会有错了。”

他说话时眼神依旧落在手机屏幕上,他的手指时不时会在手机上滑动一下,大概是在看什么东西。

严岑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沉迷手机的低头族,许暮洲有心探头看看他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又觉得侵犯人家隐私不太好,于是干脆往后一倒,整个人倚在被褥上跟严岑没话找话。

“严哥,我在想一个问题。”许暮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