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苏西辰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在国子监,也会照顾小侄儿。”
苏北辰更加欢快,“我在讲武堂,我也要照顾小侄儿。”
大人们都哈哈大笑,安国公高兴地一捋胡子,“别看西辰和北辰年纪小,可是很有长辈风范,不错,很不错。”
苏东辰赞许地给两个弟弟布了两筷子菜,苏钰孟和苏钰仲端起装果汁的杯子,敬了两位叔叔一杯,让两个小孩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顿饭其乐融融,孩子们吃饱后就下了桌子,跑出去玩耍。夫人和小姐们各自回院子,三位姑奶奶的院子仍然保留着,这时也各自回房歇息。男人们酒酣耳热,继续谈笑风生,直闹了一个多时辰才酒足饭饱,半醉半醒间,自有贴身长随和小厮扶回去。
午休毕,苏东辰把常允达和李英请到书房,大致问了问他们了解的朝中动向,将今日面圣的情况择其一二告知他们,最重要的是皇上强调的“正”,以及过问了安国公府四小姐的定亲事宜。
信国公府是先太子妃娘家,长房嫡支自然不会站在任何皇子一边,属于绝对的中立派,但是别房庶支就说不准了,常允达表示,回去后立刻细细清查,绝不放过一个胡乱站队的混蛋。
武阳李氏更是族人众多,在山东那边乃第一世家,虽然族规森严,可总有那么些纨绔子弟在外仗势欺人。李英表示回去后就会写信给族长,让他约束族人,清查甄别,不允许任何人暗中站队,给家族招祸。
至于联姻之事,这就没办法了。无论是常氏、李氏还是苏氏,嫡支、庶支、分支、旁支,族人极多,盘根错节,总有姻亲会联着那些皇子派系,不过,只要嫡脉主支坚定立场,拘着族人不要乱来,别让敌对势力钻空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皇帝还有三门草鞋亲,总不能把拐弯亲戚犯的错也算到他们身上来。
三个人谈了一个时辰正事便结束,到后院去,与亲人闲话家常。
苏馨兰、苏芷兰看到大哥身体健康,仕途顺利,儿子孝顺,惟一的瑕疵便是身边没有女人照顾,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便都放了心。只有苏惠兰嗫嚅着欲言又止,几度手指微颤,泪盈于睫。
有胡胜在,她什么都不敢说,害怕回去会挨揍。她已经被虐待怕了,如今越发怯懦,也越来越绝望。
苏东辰有所察觉,对她安抚地一笑,“三妹,我明天就要走马上任,五天后休沐,我就去看你。听说妹夫怜香惜玉,家中美婢美妾如云,愚兄也去见识见识。另外,你的嫁妆里有几样东西于我有用,回头我带些南边特有的好东西去跟你换。”
苏惠兰身子微震,心里一阵狂喜,已知大哥是要为自己撑腰。她信心大增,再也不似槁木死灰,振作起精神,温柔地笑道:“大哥要用,只管拿去便是,还换什么换?”
苏东辰宠溺地笑了笑,“那是你的嫁妆,除了你和你的亲生孩儿,谁都不能动,大哥怎么能白要?回头让人说我贪图妹妹嫁妆,岂不是脸面名声全都没了?”
“正是。”苏馨兰和苏芷兰都明白了大哥的意图,于是在旁边添油加醋,努力劝说,“大哥带来不少好东西,也别说换不换的。大哥该给三妹的礼还是要给,至于那几样物件,大哥就按估价翻倍给银子便是。”
“就是,不过几张银票的事,也值当大哥说得这般郑重。”李英温文儒雅地微笑,“三妹夫,你说是不是?”
“我看也是这个理儿。”常允达一本正经,“不止三妹,便是馨兰和二妹的嫁妆里要有什么东西是大哥需要的,只管过去拿,什么钱不钱的,太俗了。”
“规矩如此,怎么能乱来呢?”苏东辰温和地道,“出嫁的姑奶奶带走的嫁妆,就是姑奶奶的私产,即使我这个大哥有急用,也得按规矩来。”
苏馨兰立刻转了话风,笑吟吟地说:“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妹,反正你备好嫁妆单子,到时候大哥过去看,需要什么你就拿出来,至于估价什么的,那都容易,一下就办了。”
苏惠兰怯生生地点头,“好,我听大哥二姐的。”
胡胜屡次想插嘴,却怎么也插进去,一来二去,他们便将事情定下来。胡胜急得要命,却不知该如何拒绝苏东辰登门,一时愣在那里,满头大汗,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他根本不敢细问苏东辰想要哪几件东西。苏惠兰出嫁时,胡氏了公中好几个库房,将那些传承了三百年的好东西塞了不少进嫁妆,竟然满满当当地凑了九十台,只比嫡长女苏馨兰的九十六台少一点。这些嫁妆全是胡氏办的,安国公没怎么过问,苏东辰回来后要用什么东西,却发现在苏惠兰的嫁妆里,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如今嫁妆早就被他母亲拿走,大概都用了一半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很是惶恐,一时坐立不安,很快就起身告辞,带着苏惠兰急匆匆地回去了。
第19章 拨乱反正(1)
苏东辰安排好人手,确保两个儿子在府中绝对安全,然后就带着傅明翰和八大护卫、五百亲兵到西山大营,与前任领军将军进行交接。
这位将军属于二皇子派系,已经四十余岁,却从来没有经过实战考验,因此治军乏力,练兵无术,均是纸上谈兵之法。他想要在军中发展势力,拉拢中立军官加入二皇子阵营,对那些人就得采取怀柔政策,于是不按军规条例办事,使得军中拉帮结派,吃喝嫖赌盛行,武备废驰,战力极弱。若是皇帝真出了什么事,要他们进京勤王,只怕一个照面就是溃败。
苏东辰虽然瞧不起这种纸糊的将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傅明翰带着人与这位将军指定的人进行交接,武器装备和各种物资全部按账核算,清点实物,全员集合,按花名册点数,无假不到者全部记下。
交接事宜用了三天时间才完成,之前领军将军吃空额、喝兵血、贪污军饷、倒卖武器等事,苏东辰只写了密折奏报皇帝,却并没有明着提出,激化矛盾。他只要求账实相符,自己不为前任背黑锅。只要实物在,与账上的数目一致,便抬手放过。清查完武器装备和特效后,他下令封账清人,正式接管西山大营。
前任领军将军带着一干心腹离开后,他吩咐傅明翰找石匠雕刻的一块石碑被运过来,立在军营门前。
石碑高一丈二,宽七尺。朝里的一面,是临摹颜真卿的《裴将军诗》,“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将军临北荒,煊赫耀英材。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雪正崔嵬。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朝外的一面,用厚重的隶书刻着军规。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相传是商周时期姜子牙制定,一直流传后世,历朝历代几乎没有改变过。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此军规极为严厉,真正完全做到的并不多,在西山大营更是闻所未闻。这块色如青铜的石碑一立,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让那些惫懒成性的老兵痞都惊出一身白毛汗。他们迅速打听到,新来的领军将军出自武将世家安国公府,曾在南方统兵十余年,百战百胜,且治军极严,杀伐果决,不留情面,无论是敌人还是北晋官军,都称他“苏阎王”。没路子可走的官兵赶紧收敛起来,那些有门路的纷纷活动,想办法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