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瑄禾
“那日你在金銮殿上为了维护侯爷名节,不惜自毁前程,将朕与你商议的家国大事置若不顾,朕派人问你想好没,你说无能为力。”
“沈少卿,你当大齐无人了吗?”
“朕翌日称病,除却暂压皇子之师的纷争外,着实有另寻良才之意。但阁老来了,他竟为你以乌纱作保,说让我信你,说世间若还有人比他更在意大齐安定,那一定是你。”
沈是的指甲嵌入肉里。
承明帝扶起沈是说:“朕希望沈少卿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要辜负了阁老的重望。”
沈是抿唇,目光坚毅,他忽然步至洗笔缸处,伸出食指沾水,在案上写了一个“萧”字。
承明帝变了脸色。
沈是说:“臣有一计。”
夏日闷热,沈是口若悬河,以水为阵,布局四方,承明帝有疑惑不解处,凑的近了些,一滴汗落在他手背上。
“圣上以为如何?”
承明帝将手背至腰后,定声说了声,“善。”
沈是继续说着,他说的很慢,但是字字清晰,简单明了,思虑周全。承明帝看着那案上稍纵即逝的水字,伸手覆那一点与先师笔风一致的水迹上,冰冰凉凉的,在盛夏里,让人有些依恋。
“你确实很像先生。”
沈是愣住。
承明帝扯开话题说:“如今账本已烧,你说的这些都成了虚设。”
“并未。”
承明帝挑眉。
沈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休书递上,“此乃孟洋休书,还请圣上下旨正名。”
承明帝冷哼,“沈少卿,若是满门抄斩可以用一纸休书解决,你不以为我大齐律法太儿戏了吗!何况孟洋害死了当朝首辅,不受凌迟酷刑,已是仁慈之举!”
“圣上,账本是假的。”
承明帝眯眸。
沈是说:“而今真账本只有虞书远能寻到,圣上要教阁老白白牺牲了吗?”
承明帝思索片刻,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玉哨,他说:“少卿之意,我已明了,日后黄隼暗卫便由你驱使。愿来日风清气正,祸乱尽除,为官者百志立身,为民者躬耕自乐,是以海清河晏,政通人和。”
沈是接过,正声道:“臣自当为大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沈是和圣上表忠后,便匆匆往阁老府赶去,虞书远交了账本应在阁老府寻庇护,而今阁老方死,无论是谁定也不敢直接上府抓人。
再则所有人都以为账本已毁,谁还有这个闲情去刁难一个弱女子。
他忘了有一人知晓。
沈是行至半途,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一撞有些晕,他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去,便身形晃荡了两步。
那人箍住了他的腰。
沈是定睛看去,是柳长泽。
而他此时,最不愿见的就是柳长泽。
若不是这人嫁祸他入狱,若不是这人将他禁足,若不是……
其实沈是最怪自己,归根结底是他唤虞书远去寻宋奉安的,为何没算到孟洋会不顾虞书远安危,摆他一道。
所以无法面对柳长泽。
他没办法面对害死故人的愧疚,害怕柳长泽的那句句诛心之问……
他向后退了两步,垂首语气疏离说:“冲撞侯爷了,还望候爷莫怪。”
“抬头。”柳长泽不悦的命令道。
沈是闻言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没了往日的亮度,漠然的看着他。
柳长泽火一下就窜上来了,他伙同别人算计自己的账还没算,却摆出一副谁欠了他几万两的样子,真是岂有此理!
“你入宫三个时辰谈了什么?”
沈是说:“侯爷已弃我,又何必问我。”
“你不说,我便不知,你是为虞书远去求情的吗?”
“与侯爷无关。”
柳长泽目光一凌,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俯下身,贴着他耳边说,“那不知虞书远的下落,与我还有没有关。”
沈是怒瞪了他一眼,却见他转身就要离去。
沈是连忙追上,抓住柳长泽的袖口,却被嫌恶的甩开。
这一眨眼的耽搁,柳长泽便隐入了人群,他着急去寻,却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只能在街上乱窜。
柳长泽不会无缘无故同他说那番话。
虞书远不在阁老府了吗?
沈是寻了最近的马厩,买了一匹马,他不知道柳长泽想做什么?愧疚、失落、挫败、茫然的感觉层层的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