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这还只是一点,一旦你不接受,苏凌一定会跟乐嘉平同一战线,因为他刚刚也慌了,同样险些关上门,我们分得清有意无意,他们能吗?人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就会找理由开脱,换在平日,苏凌不会轻易站队,可现在,他会为了摆脱自己的罪恶感而为乐嘉平挺身而出,二比二。”
“麦蕾情感细腻,心眼足够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发病,苏凌一倒戈,力量平均,她一定会倾向同为新人的那一边,三比二;罗永年很难说,我们不够了解他,很有可能血本无归,只有红眼的赌徒才会在自己不了解的筹码上下注,更何况就算他倒向我们,也不过是三比三。剩下的毛哥,我看就不用多分析了。”
木慈冷哼一声:“三比三,也算是平局啊。”
“平局?”左弦嗤笑一声,“没赢就是输,哪来的平局,你以为这是在打友谊赛吗?现在看起来无事发生,可是他们心底都在提防彼此,只有我们俩是合作关系,为什么要为争一口气打破现在的优势。”
木慈垂着脸,深呼吸了两次。
“对了,为了防止你还是想不开,我再说一件事。如果我是乐嘉平,我就会提到你用沙发凳砸我,没礼貌,没天良,没道德,没人性,没……”左弦看着木慈多云转阴雨的表情,及时刹住车,闭上嘴,“总之,不管你怎样辩解,我一定会在众人面前选择原谅你,原谅你一时情急之下伤害我,就算你根本没打算道歉,那你呢?你能原谅我不小心地随手关门吗?”
木慈的脸色铁青:“恶心!”
“恶心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乖乖掉进陷阱,仔细想想,这样的翻脸戏码会是谁比较尴尬?
木慈虽然生气,但并不是无脑,更不是冲动的人,他仔细一想左弦的话就已经明白,如果乐嘉平是根老油条,他就一定会拖苏凌下水,一旦争吵开始,队伍里无疑就要开始站队,还有两天,一旦打破表面的和平,就会立刻变成两个团队的对抗。
左弦说得没错,他们的优势就是合作,在于他们互相信任,认识足够长的时间,是这支小队里最坚固紧密的两个人,更何况现在知道乐嘉平有问题,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并不急在此时此刻就要发作。
新人之间互不认识,加上池甜的死,正处于提防的状态,因此为了自己不落单,不管心里打什么算盘,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时意气而促进他们的合作。
更何况乐嘉平要是真的反咬一口,假惺惺地原谅木慈,木慈也实在说不好自己会不会热血上头直接开始干架。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去冲个冷水降降火气了。
“可是,乐嘉平不一定有你这么聪明。”木慈缓和一下情绪,还是不死心地辩驳道,“你一直说的是如果你是乐嘉平,可你到底不是乐嘉平,又怎么知道乐嘉平到底会怎么做呢?”
左弦推了推眼罩,微微眯起的眼睛看上去几乎快要合拢了,若有所思:“说得也是,是我以己度人了。那你现在可以出去翻脸掀桌,麻烦记得带上门,我要睡觉了。”
他说完,居然真的躺下,双手安心地放在腹部上准备睡觉。
木慈恼怒地瞪着他:“你都说到这地步了!我还出去干嘛!出去丢人吗?!”
愤愤不平的木慈也躺了下来,头枕在胳膊上,看着天花板的纹理,只听身边人气息悠长,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放弃了吗?”
“反正翻完脸还是要回来睡觉,不如省下多余的步骤。”木慈仍然很硬气,“保持充足的休息时间也很重要。”
左弦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第96章 第四站:“盲盒”(16)
闹钟并没有准时响起。
木慈从睡梦之中醒来,隐约意识到应该已经超过左弦设置的时间,有时候人就算不看钟表与手机,也大概会对时间有个概念,就像他现在莫名其妙地意识到现在已经非常接近四点钟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没有铃声,也没有人声,外头安静得像是都陷入了熟睡。
奇怪,他们睡觉前有关灯吗?四点……四点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设置闹钟?
木慈觉得头有点疼,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需要记起来,应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才对,重要到甚至让木慈意识到自己遗忘这件事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焦虑跟烦躁,可不论他如何努力,脑袋里仍然是空白一片,想不出任何线索来。
是不是该出门看看其他人?
遗忘某些事的不快感仍然残留在大脑里,木慈有些恐慌,他微微支起身体,使劲摇晃着头,左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到床中心来了,两人的背贴着,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他松了口气,顿时安下心来,又再度躺下去。
睡意已经逃走,木慈忍不住睁开眼睛,房间里暗得惊人,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且紧密地附在窗户上,像是一位无声无息的窥探者。
苏凌家的窗户光亮剔透,活像刚刚有人清洗过一番,还特意用报纸擦得干干净净;偏偏木慈的思绪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的玻璃,别说报纸,就算拿砂纸来擦,也只能越擦越花。
木慈移动目光,不去注意诡异的雾气,转而观察起眼前的事物。
一点似有若无的冷光凝在左弦微微翘起的发尾上,像是黄蜂尾上的利针,刺在木慈的眼瞳之中,他抬起手,正想拨动一下眼前这撩人的头发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眼前这个人是左弦,那背后的……
是谁呢?
木慈的心咯噔一声,寒意顿时灌入肌肤,他下意识往前蹭了蹭,挣脱开身后的温暖,四肢随着幻想微微发麻,一阵一阵的心慌令人无法动弹,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对……是哪个?谁才是真的左弦?
这个念头来得太晚,方才的举动让木慈靠得过近,能闻到眼前这个人身上传来一种腐烂的尸臭味,气味越来越浓,熏得人几乎作呕,可他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什么,只能在心里期望身后的左弦快点醒来,却又很快推翻自己这个想法,期望对方还是不要醒来。
这种心理上的折磨,有他一个都已经够倒霉了。
腥臭味越来越浓,木慈听见非常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他看见眼前的头耷拉下来,发出僵硬的“咯咯”声,像是锈坏的铁器在扭转,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将这可怖的一幕尽收眼底。
木慈不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只是莫名的恐惧感跟好奇心交织在一起,让他不敢也不能闭上眼睛,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闭上眼睛无疑是自找死路。
“还看?”
左弦因睡梦而显得有点沙哑的声音在身后悄悄响起,吓得全神贯注的木慈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他绷紧身体,做好了随时反抗的准备,现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身后这个左弦就是本人,搞不好也是鬼。
哪知道后面只是伸出来一只手,横在他的眼前,带来彻底的黑暗。
失去视力的不安感让木慈有些焦虑,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有手始终坚定不移地蒙在眼睛。
木慈很快就从失去视力的不安感里摆脱出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按理来讲,失去视力后,听力跟嗅觉本该更加明显才对,可是眼睛才被蒙上,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就顷刻间消散了。
果然是左弦。木慈心里一松,却又不禁疑神疑鬼起来:可是左弦有过这么乖巧安静的时刻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漫长的等待过程里,木慈平缓着自己的呼吸,避免紧绷的神经随着下一次惊吓而断裂开来,在这种煎熬之下,一秒钟都显得格外折磨人,如果不是遮在眼前的手一动不动,他几乎要怀疑身后的左弦是不是又睡着了。
这么一想,木慈忍不住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具很可能还存在的腐烂尸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脸上的手似乎有些诧异,大概是察觉到掌心的瘙痒,微曲的手臂轻柔地顺着他的头发抚摸着,明白过来木慈的意图,于是很快就收了回去。
木慈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眼睛温顺地闭着,他并没有太多长处,大心脏跟足够服从是他在运动生涯里得到的较为难能可贵的两个特质。
过了许久,没听见任何动静,木慈忍不住开口:“是幻觉吗?”
左弦回答道:“大概吧。”
“大概?”木慈没听明白,“你没看见吗?”
“唔,是这样没错,我的确看不见,从各种方面来讲都是。”左弦的声音异常有礼貌,“其实我是被你吵醒的,你听起来像连夜改了工种在上班,考虑到这种异常不是见到情人就是见鬼,所以我赶紧摘下了眼罩。”
呼吸声太大还真是不好意思。
木慈沉默了一阵:“你看到了什么?”
“一团马赛克。”
“……”原来是这个看不见。
“还有一股恶臭。”左弦补充道,“不过在我戴着眼罩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气味,所以干脆又把眼罩拉了回去,果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我猜测应该是欺骗五感的把戏。”
这让木慈不禁喃喃道:“怎么又是这一手……”
之前的影子是利用了他们对光照的依赖,这里又利用他们对眼睛的信赖,完完全全的反其道而行之,这盲盒居然会跟人玩心理战术。
“不是怎么又是这一手,而是这些就是我们自己所惧怕的东西,盒子帮忙打开了而已。”左弦的声音很轻,“恐怖大师们的多年熏陶没有白费,恐怖电影的各种桥段也没有白拍,起码给我们贫瘠的想象力插上了过分丰满的翅膀,试图杀死主人的影子,会欺骗你的眼睛,这种题材听起来就很有趣,回到车上可以找一些来看。”
木慈忍不住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内涵苏凌。”
“我相信他一定为盲盒库提供了相当多的素材。”左弦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有时候无知未必不是福气。”
木慈道:“我感觉你现在是在内涵我。”
“咦,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做人太敏感会很辛苦的。”
木慈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听别人形容自己做人太敏感,只觉得青筋爬上额头,倒是短暂地冲散些许恐惧,他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房间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猛然挺起身体,又一下子被左弦拽了回去,重重摔在床上。
“外面出事了。”木慈沉声道。
“嗯。”左弦倒是云淡风轻,“听声音,大概是他们睡醒了。”
木慈没有再说话,他叹了口气,仔细地倾听惨叫声来分辨谁还活着,正听得专心,突然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打破寂静的夜晚,以骇人的音量彰显自己的存在。
这让木慈再一次从床上弹起来,他下意识睁开眼睛搜索手机的方向,吓得魂飞魄散,冷汗不知不觉流淌下来:“你放哪里了?!”
左弦迟疑了片刻,似乎陷入某种迷茫状态:“床头。”
木慈总算在床头看到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手机,立刻扑过去掐断闹铃,定睛一看,时间居然在四点零一分,他忍不住扭过头看着左弦:“怎么会是四点零一,你定错时间了?”
“……没有。”左弦起初还有些犹豫,可似乎想到什么,确定道,“四点零一,正好,没错。”
四点钟。
大脑里空缺的一块忽然被拼上。
四点钟的盲盒!?
“是盲盒?!我忘记了……你在算它消失的时间?”木慈倒吸了口冷气,“等等,刚刚绝对不止一分钟,难道说,根本不是八个小时安全期,而是……不……错了!我想错了!”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漏洞,抓紧了左弦的手机,在地上踱起步来。
“人形娃娃还有影子都是出现过的,甚至影子是一直跟着我们的,所以鬼怪一开始就存在,甚至盲盒很可能从我们下站的那个瞬间就打开了。”木慈心里一悸,“一分钟……一分钟并不是盲盒打开的时间,而是它们可以杀人的时间!”
对于木慈的这个结论,左弦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陷入了沉思。
木慈重新打开了灯,这次床上没有任何腐臭的尸体,只有戴着眼罩的左弦,他低声道:“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可以。”左弦沉思片刻,将眼罩摘下放好,重新戴上眼镜。
这时候天本该亮一些起来了,可惜被浓重的雾气完全遮掩住,看上去仍旧非常暗,像一种朦胧的灰紫色,左弦的脸色在昏暗之下显得格外莫测。
木慈在白天时记下了所有开关的位置跟对应的灯,他拿着手电筒,循着墙找到离自己最近的开关打开,刺眼的亮光让客厅里的众人都下意识掩住了眼睛。
只有已经适应灯光的木慈跟左弦不为所动,他们往大厅里看去,最先看到躺在茶几上死去的毛哥。
毛哥睁着双眼,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胸口没着一把尖利的水果刀,银亮的刀锋泛着光,白天众人还用这把刀切过香肠的包装袋。
涌出胸口的鲜血正滴滴答答顺着茶几的边沿往地毯上滴。
左弦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条地毯算废了。”
“重点是这个吗?!”木慈无言以对,心里却止不住下沉。
为什么是刀呢?
剩下四个新人身上则都泼溅着毛哥的鲜血,只是因为位置的原因,溅到的部位跟血量都不同。
好不容易适应光明的四人才回过神来,看到其他人身上的血迹跟毛哥的尸体,都忍不住发出了惨厉的尖叫声。
第97章 第四站:“盲盒”(17)
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