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廖初了然,“哦记得,之前家长群里看到过您发言。”
自从开始养崽后,他的微信中就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群:
育儿群,家长群,昨晚又被拉进一个什么“家长委员会”群……
没想到老师这么年轻。
刚开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学生。
余渝笑了下,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状,“是的,您是果果舅舅吧?”
开学前学生家长方面都会递交资料,老师们会事先了解记忆。
一般小朋友的监护人都是爸爸妈妈,再不济也是爷爷奶奶,唯独这个舅舅……叫人想记不住都难。
他迎光而立,琥珀色的眼睛里透出柔和的光,鸦羽般的长睫也被晕染了橙红色的光晕。
整个人就像一颗小太阳。
廖初忽然有点不自在。
他的前半生充满了阴霾和争斗,活像南方常年不见天日,长满了青苔的阴暗窄巷。面对这种阳光属性的生物,总有些……
向往,却又自惭形秽。
“果果舅舅?”余渝轻声道。
廖初瞬间回神,依言将果果放到地上,“我们拉钩,四点见。”
相处这么久,果果已经明白,一旦舅舅用了这种简短的语气,事情便无法挽回了。
小姑娘红着眼眶,抽噎着与他拉钩。
“那,那你一定要来接我呀!”
廖初认真点头,“一定。”
小姑娘看上去难过极了,“呜呜,舅舅不会丢下果果的,对吗?”
廖初强忍着抱抱她的冲动,“舅舅会陪果果长大的。”
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活像要被抛弃的小可怜儿。
周围还有好几个小朋友的哭声此起彼伏,说实在的,有点刺耳。
但余渝却没有一点不耐烦。
他蹲下去,直视果果的眼睛,“廖果小朋友,我是余渝老师,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他的声音柔和而温暖,果果不自觉就被吸引了,下意识看过去。
“老师,”小姑娘抽噎着说,“老师好看的。”
廖初扶额。
这小东西……
余渝噗嗤一笑,伸出手去,“那你愿意跟好看的余渝老师做朋友吗?”
果果犹豫了下,习惯性看向廖初。
廖初有点欣慰。
还好,没忘了舅舅。
见廖初对自己点头,果果才将肉乎乎的小手放到余渝的掌心,“愿意。”
鱼鱼老师的手掌没有舅舅的大,但也好温暖哦。
余渝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通贴纸,“果果真棒,老师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果果低头一看,双眼一亮,转头对廖初喊道:“舅舅,是不挑食的猪猪!”
廖初:“……”
这个梗过不去了。
果果拿着那张小猪画片看了又看,小心地放到小口袋里,然后打开自己的零食小挎包,拿出一支小老虎的奶酪棒来。
小姑娘盯着奶酪棒看了又看,小脸儿上明晃晃透着肉痛。
唔,今天果果一共就带了两个……
可是鱼鱼老师好温柔好好看哝。
果果想跟他交朋友。
想到这里,果果下定决心,将其中看上去比较大的一支奶酪棒递过去,脆生生道:“果果也送给鱼鱼老师礼物。”
“余渝”这两个同音不同调的字连起来读,对三四岁的小朋友们而言还有点难度,基本上最后都会变成“鱼鱼”。
余渝有点意外。
他分明看到了小朋友脸上的不舍,也看到零食格子里只有两支奶酪棒,于是笑着拒绝。
但果果很坚持。
“舅舅说,好吃哒要跟朋友分享!我想给鱼鱼老师吃。”
说着,又吞了下口水,小小声道:“我舅舅很厉害哒,做什么都好吃!”
廖初好像突然就明白何谓“来自老父亲的欣慰”了。
余渝有点不好意思,“果果舅舅……”
他真没想跟小朋友抢零食。
年轻的老师仰头看过来时,仍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灿烂的阳光。
像个天使,廖初默默想着。
分别的瞬间,他下意识从对方身上摘取了两枚金灿灿的果实。
是阳光的味道。
温暖而干爽,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正式报道时间是早上八点,而等十八个小朋友都安抚好情绪进入幼儿园时,已经将近九点了。
从这里回餐馆也要一个小时,下午四点放学,再来接又是一个小时。
太折腾了,没必要回去。
廖初收回视线,捏捏眉心,刚准备去附近转转,就听到身后一声响亮的抽噎。
他本能地扭头去看,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哥哭得不能自已。
廖初:“……”
就是送孩子上幼儿园而已,下午四点就见到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大哥扶着车子哭了会儿,大概觉得不够,竟又走回幼儿园的围墙边,努力从栏杆和门缝中向内眺望。
廖初这才惊愕地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栏杆上……长满了姿势各异的家长!
高个儿踮脚站着,从上面看;
矮个儿弯腰撅腚,从底下看。
真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但青叶幼儿园面积很大,从这里根本看不见小班的教室。
然而这并不妨碍新家长们抹眼泪。
果果舅舅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但让他也趴在墙上哭……做不到,这个真的做不到。
第27章 野马分葱
大哥又学着别的家长那样, 歪头对着幼儿园围墙哭了一阵子。
等到后面好像颈椎有点撑不住,这才揉着脖子回到车旁边。
他看见廖初后颔首示意,“抱歉,失态了。”
廖初就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
一般来讲, 成年男性被人发现自己因为小事哭泣后, 往往会产生类似羞恼的感觉。
但对方却完全没有。
他只是单纯因为自己哭起来难看难听, 影响了别人而道歉。
那人背过身去,飞快地抹了抹脸,重新转回来时, 看上去已经很正常了。
当然,如果不去看红彤彤的眼睛的话。
他对廖初伸出手来,主动自我介绍:“您好, 我叫柳溪,是个作家。”
廖初跟他握了握手, “廖初,厨师。”
柳溪点点头,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几年前我去取材, 还专门了解过行政总厨这个职业。我记得当年你22岁, 对吧?这个年纪能做到那个位置,真的很了不起了。”
廖初有些惊讶, “过奖了。”
顿了顿又道:“比不上您, 工作又潇洒又高雅。”
柳溪听了直摆手, 苦笑道:“工作嘛, 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您管人生理食粮, 我也就是给人送精神食粮的。说的好听,是作家,说的不好听,就是爬格子的。潇洒的时候是真潇洒,累的时候也是真累,你看我才三十多岁,这腰椎颈椎就跟六七十岁的人似的……”
说到这里,柳溪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赚钱嘛,都不容易,各行有各行的难处,既然是自己选的,就受着呗!”
廖初点头。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停着,就这么靠在旁边说话。
九月初的日照仍然十分强烈,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就晒得受不了,脸上细细密密冒出一层油汗。
两人立刻退到树荫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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