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 第62章

作者:文盲土拨鼠 标签: 年下 强强 玄幻灵异

  “我没事,”纪弘易哆嗦着牙关,深吸一口气,道:“只是还没缓过来。”

  刀口划开皮肤,向肉里探去。纪弘易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

  他想要去一个离手术室稍稍远一点的地方,这样通感便不会如此强烈,只可惜他双膝一阵发软,还没走出几步就痛得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名小队成员坐在不远处,正在阅读手中的杂志。见到纪弘易苏醒过来,队员放下杂志,告诉他:“手术结束了。”

  纪弘易立即从沙发上坐起来,问:“怎么样?”

  “很成功,上校已经脱离了危险……”

  话还未说完,纪弘易就跑出了休息室。队员跟在他身后,看到他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手术室门口,忍不住告诉他:“上校现在还在麻醉复苏室,苏醒以后才能转去普通病房。”

  纪弘易转过身,局促地点点头,说:“好。”

  他垂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问:“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上校命大,竹片几乎是贴着他的心脏而过,要是稍微偏一点就完了。”

  “那就好,那就好……”纪弘易喃喃道:“他住院得要一段日子吧,医院里东西不齐,我出去买点日用品回来。”

  队员主动说:“我去买就行,您还是呆在医院里吧,这儿安全。”

  上校的命令之一就是不能让纪弘易跑了。无论开学当天发生什么事,纪弘易身边都得有人守着。

  “没关系,我熟悉城内的路,我再去买点补品和水果。”纪弘易说着就快步往电梯口走去,队员紧随其后,忙不迭地叫道:“纪先生!我跟你一起去……”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纪敬从麻醉中苏醒,他的生命体征逐渐恢复平稳,医生终于允许他转入普通病房。由于他身份特殊,医院特别为他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房间内配有沙发、书桌、和单独的卫生间。

  小队成员听说上校苏醒,纷纷围在病床前询问他的身体状况。纪敬撑开眼皮,扫视两圈,张嘴问道:

  “纪弘易呢?”

  队员们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来。他们说纪弘易在手术途中晕倒了,同伴将他送到休息室之后,就没再见到过他的身影。

  “可能他还在休息室吧。”有人说。

  纪敬拧紧眉心,呼吸急促起来,“去找人。”

  队员们赶紧让上校躺好,生怕他乱动时撕裂伤口,“我们现在就去找。”

  “找到了就告诉我。”

  “好,您先休息,我们肯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队员们从病房退出,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纪敬一人,安静得有些冷清。麻醉开始失效,他抬不起头,无法看见自己的胸口,可是他每一次呼吸时,伤口都是一阵绞痛。

  他将头偏向一侧,心想:哥哥已经逃走了吧。

  纪弘易为这一天准备许久,肯定早就想好了藏身之处,能够送自己来医院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纪敬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失落。

  假装晕倒、再趁机逃跑,确实像是纪弘易会做出来的事。

  秋天就要到了,病房里似乎还开着冷气。挥散不去的药水味熏得纪敬头昏脑涨,他阖上沉重的眼皮,试图不再去想狠心的哥哥。

  再睁眼时已是深夜,陌生的环境让纪敬感到一丝恍惚,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他的胸口已经不像白日里一样疼痛难忍,或许是因为医生在他昏睡时给他打了药,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习惯疼痛。

  病房里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他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是一想到队员们到现在还没有过来汇报情况,他的心又向下沉了半分。

  他觉得自己好窝囊,明明知道结果,睁开双眼之前却还是任凭自己被一丝渺茫的希望牵着鼻子走。

  他没有想到命运女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

  纪敬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他转过头,病床边的沙发上窝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沙发很小,只能坐下两人。纪弘易必须屈起双腿,蜷缩起身体,才能勉强在上面躺下。他面向纪敬,双眼紧闭,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纪敬呼吸一滞,心跳声震耳欲聋,差点以为自己绷断了伤口的缝合线。

第82章

  这一刻,无数个念头在纪敬的脑海中盘旋:是小队成员们找到纪弘易,将他带了回来吗?不是说找到以后直接带回基地,怎么又带到医院里了?

  想到这里,纪敬心里一跳。

  难道哥哥是来陪他的吗?

  他咽了咽口水,挪动着床单上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朝前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摸一摸对方是不是真的。

  动作间拉扯到了伤口,纪敬手腕一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纪弘易立即被尖锐的痛感唤醒,他从沙发上抬起头,伸手点亮了床头柜旁的阅读灯。

  本意是借着灯光看一看纪敬的情况,没成想却一头扎进纪敬的目光里。

  纪敬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的五官细节牢牢刻在心里。纪弘易身上还穿着发表开学致辞时的衬衫,原本打理得体的头发被毯子上的静电弄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你哭了吗?”纪敬问他。

  纪弘易一惊,连忙用手掌去擦自己湿润的眼眶。

  “你梦到我了吗?”纪敬又问。

  纪弘易从沙发上坐起,将毯子盖在膝盖上,垂着眼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应道:“嗯。”

  “是噩梦吗?”

  “嗯。”

  “有我的梦就是噩梦吗?”

  纪弘易刚想说不是,纪敬就咧嘴笑道:“我逗你玩的,哥哥。”他顿了顿,说:“我也做了不好的梦。我梦到你趁我住院时跑走了,跑得远远的,我怎样都找不到你。”

  明月如霜,穿过半透明的薄窗帘,落在纪敬的鼻尖上,衬得他的脸色有些病态地苍白。

  纪弘易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问他:“你要喝点水吗?”

  纪敬点了点头。

  纪弘易从沙发里站起身,蹲在病床边,按在控制升降的按钮上,支撑纪敬上半身的床板便缓缓升起。

  “这样可以吗?”他边调边问,同时非常留意贴在纪敬身上的管子,生怕床板在升降间不小心夹到了它们。

  听到纪敬说“可以了”,纪弘易才在沙发上坐下,他从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玻璃水杯,接着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将温水倒入水杯中。

  他刚要将水杯递给纪敬,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从纸袋里拿出一根吸管,放进水杯里。

  “你多喝一点。”纪弘易一手捧着水杯,一手捏着吸管递到纪敬嘴边。

  纪敬垂下眼皮,杯中的温水还冒着热气。他向前微微探头,含住吸管,喉结上下滚动起来。

  “烫吗?”纪弘易问他。

  纪敬咬着吸管摇了摇头。

  纪弘易两手捧着杯子,看着杯中的水位线下降至杯底。纪敬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纪弘易搁下水杯,拿起保温杯就要出去,“我再去接点水。”

  纪敬突然惊慌起来,“别走!”

  纪弘易脚步一顿,“我只是想去接点热水。”

  “我不渴。”

  纪弘易回过身来,他很少从纪敬脸上见到这样无措的神情,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于是坐回沙发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午买了点水果和补品。”

  纪敬斜过眼,看向堆在床脚边的大小纸袋,“你下午出去了吗?”

  “嗯,有名士兵陪我去了一趟市中心,买了些食物和日用品。”

  纪敬拧了拧眉头,显然认为纪弘易不该在这个危险关头出去。

  “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纪弘易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说:“我和他坐车去的市中心。我把需要的东西列在单子上,他帮我出去买的。”

  纪敬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很快便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买东西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车里等着吗?”

  “是啊。”

  纪弘易发现纪敬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很快便明白了这种古怪的来源。

  “你在想我为什么没有逃跑,是吗?”

  纪敬被人猜中心事,下意识地回避着纪弘易的视线。

  “确实是很好的机会。”纪弘易说,纪敬心里跟着一惊,却没想到纪弘易继续道:“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丢下你,竹片射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一想到纪弘易是主动选择留下来,纪敬心中一阵狂喜,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地清清嗓子,说:“现在你可欠我一条命。”

  “是两条。”纪弘易淡淡地说:“我出车祸那一次,也是靠你救了回来。”

  如此巨大的亏欠,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弥补?他想破脑壳都想不出解决方法。他好像总会为纪敬带来危险。他无法克制对疼痛的渴望,消灭外界的一切敌意更是难上加难。只要他还和煋巢有关联,针对他的攻击便永远不会停止。

  纪弘易早已对煋巢的职位失去兴趣,可是这是个悖论,失去影响力的他也会失去“王”的庇护。到了那时,“王”会怎样对待纪敬?是驱逐、还是处决?纪弘易不得而知。

  “欠我这么多,你哪里还得完?”纪敬眨了眨眼。

  纪弘易从纸袋里摸出一个橘子兀自剥了起来,“我知道。”

  如果“鸡蛋事件”从未发生、“自杀审判”子虚乌有,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该有多好。纪弘易的心情正在不断下沉,普通人的一点自由于他来说是奢望。挣脱悬丝的后果是失去纪敬,他只得被迫扮演听话的木偶。

  纪敬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他以为纪弘易正在为自己的话而苦恼,于是说:“我没有让你还。”

  橘子剥到一半,纪弘易抬起头问:“什么?”

  “我打小就命硬,所以不用你还。”

  纪弘易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他将橘子递到纪敬手边,说:“给。”

  纪敬将橘子掰成两半,递回去一半。

  纪弘易摆摆手,“你吃吧。”

  纪敬又抬了抬手腕,示意他接过去。

  纪弘易只好接过半块橘子,掰开一瓣送到嘴里。

  “甜吗?”纪敬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