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41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郑必武还未独自和陆旋相处过,被点到名让他心里直突突,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伍长不好对付。远离营帐,他便埋头拾柴,做出一副卖力投入的样子。

“郑五。”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郑必武倏地站直了:“是!”

陆旋捡着柴枝,自然地靠近,嘴里的话却听来刻意:“你是不是……”

郑必武死死盯着他,甚至直直站在那儿,忘了假装卖力。

陆旋言语试探:“你参军以前,是不是犯过事?”

郑必武暗暗松了口气,表情出现了细微变化,得意与轻松不经意间自眼角眉梢流露。陆旋也随之确定,看来他不是因为犯事躲避抓捕而参军。

那么,他参军的原因,就很值得深思了。

第53章 山营

紧张情绪在听到这个挨不着边的猜测后有所缓解,郑必武放松下来。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只是胡乱猜测那就没事了。

郑必武重新动起来,故作疑惑:“伍长,你为什么这么问,我祖祖辈辈可都是良民,从不作奸犯科,你怎么会以为我犯过事?”

“是我误会了。”陆旋将柴枝理了理,态度随和,如话家常,“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参军。”

郑必武眼珠一转:“这有什么好奇的……不就和你们差不多,你们是为什么参军,我也不会差太远。”

陆旋看着他,郑必武想回避他的目光,却强行站住了,用最坦然的态度直视对方。

陆旋收回视线:“方大眼参军,是为了填饱无底洞似的肚子,不拖累家人。何承慕参军,是死里逃生后,为了获取军饷赡养家中老人。袁志参军,则是有一腔身为血性男儿建功立业的抱负。你说和我们差不多,那到底是和谁差不多呢?”

郑必武呆滞,一时无话,咽了口唾沫,反问道:“伍长你为什么参军?”

“我?”陆旋如实说道,“因为我父亲原是行伍出身,与骆将军是军中旧相识。沾父亲的光,我有幸成为骆将军部下,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

郑必武双眼一亮:“正是如此,我爹以前当过兵,我也是子承父业。”

陆旋像是信了,想起什么似的:“你上回不是说,你有个当兵的亲戚,就是你爹?哪儿有人把父亲说成亲戚的。”

郑必武立刻话赶话接上:“那是我叔,我叔叔和我爹都是当兵的。”

“哦,”陆旋拉长了尾音,缓缓点头,面露了然,“你是军户出身,家里还不止一个当兵的。”

郑必武差点没咬着舌头,言多必失诚不欺我!

陆旋继续问:“你出来参军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这话里定然设了陷阱,郑必武警觉起来,当初登记在册时,有详细记载过籍贯住址,家中人口,以便日后有什么消息,可以通知家人。可问题是,那都是他现场胡编乱造的,哪里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努力回想,郑必武印象仍是模模糊糊,硬着头皮回到:“父母双亡,没有别的亲人了。”

“可你的登记册上分明写着,家中有老母,怎么又成了父母双亡?”陆旋视线锐利起来。

郑必武脑门子上的汗不断往外冒:“我记错了,家中还有个母亲……”

“哦不,是我记错了。你的确是父母双亡,家中有母亲的是何承慕。”陆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也太糊涂了,母亲在不在人世都记不清。”

这要还看不出来被耍了,郑必武这二十来年枉做人,他深吸一口气,压着一肚子火:“伍长,实不相瞒,我来这里参军正是因为脑子不好使。但凡我脑子好使一点儿,我都不会站在这里!”

他已然一副被逼急了快跳墙的模样,眼中隐隐透出凶光。陆旋熟若无睹,淡定抱着自己捡的柴往回走:“你的任务还未完成,捡够了就回来,我先走一步。”

郑必武望着那个背影,狠狠捏断手中干枯的柴枝,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他必定……可恶,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环顾四周,周围是无边的树木,重重叠叠的枝叶压迫,越是深入越是暗无天日的茂密植被,根本无从辨别方向。

此时无人看管,正是逃跑的好时机。可听闻西南多山林,林中有经年不散的瘴气,蛇虫鼠蚁,豺狼虎豹俯仰皆是。更有甚者,绘声绘色描述那些蛮夷吃人,即便危言耸听了些,迷失山林凶多吉少,恐怕尸骨无存。

郑必武恢复平和,将柴枝捡起来。逃跑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回到营帐,陆旋看见火堆旁多了两人,身着制式相同的戎装,正和何承慕几个一起忙活。袁志率先看见陆旋,招呼一声伍长,那两人便看了过来。

两人皆是三十来岁的模样,蓄着络腮胡,格外老成,先后站起身,还未说话,陆旋率先开口:“请问,哪位是周什长,哪位是汪队长?”

左边壮实些的汉子开口道:“我是周锷。”

陆旋放下手中的柴,就要前去拿调令:“什长,我们是奉孙校尉的命令,前来山营……”

周锷一抬手:“你小子礼数太多,不知轻重缓急,得改改,什么事能比吃饭还重要?你们,带了酱菜吗?”

何承慕回过神,回身弯腰抱起一个小坛子:“带了带了!”

周锷大笑两声,搓了搓手:“正好我们的吃完了,离下次补给还好些天呢,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满怀期待:“你们还带了些什么来?”

陆旋想了想:“除了盐醋米饼,还有些油麻、干酪、茶叶。”

周锷身旁的汪郜喜笑颜开:“你们来得确实是时候,我们晾了些腊肉,正好能吃了!”

那是他们自己猎回来加餐的,勉强算作迎新。山营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难得来新人,可不得吃些好的么。

郑必武抱着柴,一路拿鼻子循着味回来,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生火煮个野菜汤就干粮不错了,怎么还会有肉香?

被热心的袁志招呼坐下,郑必武眼中只剩锅里和野菜混在一起的腊肉,也不管那两个生人是谁,快速加入饭局中。动作生猛,一点儿也不输给老兵。

在这儿可没有担心他吃不着肉帮着夹菜的班贺,陆旋顾不得什么修养礼仪,几个人将一大锅菜吃了个精光。其他人停箸,方大眼还差那么点儿意思,抱着锅认真刮锅底。

上山第一顿饭吃得惬意,一帮人坐在原地休息剔牙,陆旋才再次问起今后巡山事宜安排。

“你们对山上不熟悉,走哪些路,有什么注意事项,我和汪队长带你们几回,你们就知道了。”周锷微微眯眼,“你们可不要擅自乱走,山上不比城里,危险着呢。”

定好明日出发时间,众人进入营帐内休息,陆旋则提前安排人轮流守夜。

他守前半夜,后半夜换袁志。

汪郜特意叮嘱火不能灭,陆旋心中有所预料,果然,夜里听见了狼嚎,穿林而过,仿佛近在咫尺。

拿树枝挑了挑火堆底部,让火焰烧得更旺。他注视着跳跃的火舌,木材在火中发出毕毕剥剥声,被烧成各种不规则形状,中心的燃烧物反而成了阴影。

他从那片阴影中看到了一个人,一眨眼,那个人便消失不见。

翌日,天还未亮,陆旋被周锷唤醒,留下守了后半宿的袁志看守营帐,一行人整理着装行囊,向着山林更深处出发。

郑必武打着哈欠,迷迷糊糊跟在人后,不知走了多远,忽然一阵尿意涌来。所谓人有三急,暂时掉队情有可原,一会儿追上去就是。

向陆旋请示过,郑必武跑进树丛,解开腰带准备放水,小腿肚却像是碰触到了什么。低头查看时,一道不起眼的冷光从眼角闪了下。

他向着光发出的地方看去,凝视片刻,意识到那是什么,登时浑身僵硬,寒意从背后攀上来,汗毛竖立。

一张蓄势待发的弩隐藏在灌木中,箭尖正对着他的眼睛。

第54章 女头人

最前头的周锷手里握着一把新磨的柴刀,一行人在晨光熹微中前行。

自中原朝廷将此地纳入版图,便有巡山人在此,常走的土地被一双双脚踩平夯实,直到再生不出植被,形成了此时他们脚下的路。

西南水草丰沛,植物茂盛,若是隔一段时间不清理,这些路便会被两侧生出的枝叶藤蔓掩埋,因此巡山者带着刀,时常修剪多余枝丫。

“劝你们把袖子、裤子都扎紧了,脖子也捂严实点儿。”周锷粗声粗气提醒,“别处的虫蚁冬日都蛰伏在地下,莫哥山的虫蚁不分春冬,碰到活物就上口,咬人可疼。”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人压着嗓子喊伍长。

众人回头,就见郑必武慌慌张张提着裤子跑来,一脸惊魂未定:“伍长,伍长!”

汪郜调侃:“撒个尿怎么慌成这样?难道是那玩意儿被咬了?”

郑必武警惕地看向四周,像是提防着暗中窥伺的某些东西。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何承慕:“不是!你们跟我来,快!”

陆旋略思索,决定跟他去看。几人被带到撒尿的树边,郑必武扒开遮挡的叶子,露出藏在叶片后的弩。

“这儿还有根线,刚才我的腿碰到了,好悬没直接冲我脸上来。”他满脸气愤,还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旋沉默不语,对这里的事还不了解,目光投在那两位老兵身上,看他们如何处置。

“哼。”周锷冷笑一声,拎起那张弩看向汪郜。汪郜嘴角往下垮,露出嫌弃又烦恼的表情,嘴里嘟囔一句谁也没听清的话。

汪郜接过弩,卸下箭,拨弄两下弓弦:“走吧,咱们。带你们去认识认识老朋友。”

那张弩外观多处有磨损,是张旧弩,造型简单,显然不是出自精工细作的军器局。仅凭目测,陆旋就可以判断弓弦张力远不如他们所装备的武器。

莫哥山动物种类繁多,是上好的猎场,骆忠和就喜欢隔三两月来一趟,不少猎户会在山上设伏做陷阱,但一般不会在人常活动的范围内。一是山里的动物更警觉会主动远离人,二来也怕误伤。这些路巡山常走,一旦发现陷阱巡山人会及时清除,从一旁枝叶折断的痕迹看来,是新设下的。

周锷手里的弩上好箭,语气漫不经心,目光截然相反地警觉:“你们注意着点周围,干这事的说不定还没走远。”

两个老兵在前,几人加快脚步跟上,忽然听见林中有动静,不像是小型动物发出的,陆旋叫了声:“什长。”

周锷汪郜敏锐捕捉到声音,武器紧握在手中,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疾奔而去。

一开始,陆旋速度快些,但没跑多远,就被毫无规律可言的树干限制了发挥。被他们的动作惊扰,一道身影从灌木中蹿出,在树林间跑得飞快。陆旋模糊看到,那背影看起来并不壮实,像是个少年。

周锷大喝:“站到!克哪点!”

越喊,那身影跑得越快,他对树林十分熟悉,显得整个人像一只灵活的猿猴,闪现般一下出现在更远处。

新上山的几人速度未必比他慢,却被树木枝叶阻挡,不想撞到树上去步伐不得不放缓。何承慕更是被枝条抽了好几下脸,他下矿干活可没遇到过这么多障碍物!

周锷看起来体格壮实,却一点儿也不迟钝,独自领先到了最前头。这会儿就显出经验的重要性来,那小子快,周锷熟悉地形,且速度更快,追上一招后发制人,抓小猫似的把人揪了回来。

果真是个少年人,汪郜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亮了亮旧弩:“这各是你干嘞,土贼?”

郑必武和何承慕面面相觑,土贼?这小子是个贼?

虽然能大致猜到汪郜说的什么,但陆旋的确不太懂土话。军营里汉人居多,也有不少本地人,但在军营里说的都是带口音的官话,汪郜这一口标准的土话少有听到。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衣着不像汉民,在周锷手里不断挣扎,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眼前所有人。

仔细打量一番,周锷道:“嚯,又是征日寨子里的小娃娃,她手底下专出这种刺头。抓了现行,我看她今天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旋记得,越泽的女头人,就叫征日。

那少年狠狠瞪着周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你拽哪样!”汪郜又在他头顶不轻不重拍了下,“憨不碌出,真伤了我们弟兄,咋个整?”

“他还能咋个整,当然是找到征日,问征日咋个整噻。”周锷用力一扯,少年被拉得一踉跄,暴躁地嘴里冒出一串土话。

在场四个汉人听不懂,但不妨碍从语气判断不是什么好词。听不懂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仅不会生气,反倒能当看了个乐子,跟炸了毛的小动物似的。

六个身着戎装带着武器的士兵逼近寨子,手里还抓着一个本族少年,无疑会给人能带来巨大威胁。他们抵达越泽人的寨子外,寨里的人开始呼喊传讯,慢慢聚集到大门前。紧张与防备的目光出现在那些越泽人脸上,人群中一个女人面色焦急,担忧地看着被擒住的少年,若不是身旁的人拉住她,几乎就要冲上来了。

很快越泽人一阵骚动,从人群后面走出几个拿刀的高大汉子,还有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站定在所有人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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