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时钟 第15章

作者:乌梅屿 标签: 破镜重圆 救赎 幻想 HE 玄幻灵异

程又嘉笑了:“你又自己觉得了,其实,你说的祁丹伊,他在我心里跟你一样,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我还给他写信了!但是我们是不是朋友,还要等我见到他,问过他意见才能确认。”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某种触动,即使我事实上并不与他们存在同一个时空,但仍然有人记得我、想念我,即使我回到阴间了,我也并不孤独,我有江崇,还有新朋友。

——

晚上查房的时候,程又嘉回了自己病房,走之前还在惦记着被江崇扔掉的烟,痛斥他太没人情味。

没有了说话的声音,病房里安静许多,只有江崇很轻的呼吸声,我有些担心,我在他梦里做的那些有没有作用,我说的话他记得多少呢,他知道我已经原谅他了吗,会不会还是觉得对不起我。

江崇坐了一会儿,走到门边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又四处看了一下,像是在找什么,我一直走走停停跟在他旁边,他最后坐回床上,又捧起一开始那本书。

这次我看清楚书名了,是《百年孤独》,里面有两句话我记得很清楚,第一句——“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我们生长、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

第二句——“爱情是瘟疫。”

江崇翻开那本书,精准地锁定了某一页,然后不再翻动,隔很久往上面点一下。

我觉得有点奇怪,本来在床尾守着,飘到他左边。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不怎么亮的小灯,光线不足以填满整个病房。

我在灰黑的暗色氛围里看见一些属于电子屏的蓝光,是一部旧手机,江崇挖空了百年孤独的中间页,在里面藏了一部手机。

当我再一次感叹于他们与医生斗智斗勇的种种事迹时,大脑接收到信息率先驱散我的其他思绪,只专注于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上。这是我。穿着高中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照片,脸露出来一半,照片里江崇的手指放在我脸颊旁边,虚空地指着我脸上一颗痣。

他左滑了屏幕,手机有点卡顿地弹出下一张照片,是我高中打工的面包店,我正在帮客人结账,眼睛盯着那个人递给我的一袋吐司面包。

第三张,我的背影,高三的时候,有一回晚自习下课老师找他有事,我为了不让同学发现我在等他,所以就先到楼下去等,手里拿着一本红色的高考速记英语短语在背。

江崇看到这张照片,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发起了呆。

我怎么能又想错了,我说我们两个没有留下许多照片,我们两个都不爱拍照,高中的照片更是屈指可数。

我还说,江崇喜欢我肯定没有我喜欢他多。

还有,我因为江崇后来跟我提起我高中就暗恋他的事情,跟他吵了架。

我从来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哪一天开始拍下这些照片。这部手机是一部二手机,江崇高二的时候买来说方便查资料的,里面比较多都是学习的内容,我也借过他的手机很多次,都是搜题、找单词或者查作文素材。

后来,二手机被时间淘汰,从偶尔闪退到总是自动关机,慢慢地直接充不进电了,在某一次没通知我们的晚上,用完最后的一次电量,告别了我们的青春。

江崇一直没有扔,他说,说不定以后可以修好。

我再一次后知后觉,慢了非常非常久才反应过来,如果当时的我点开这个相册一次,会不会就发现了,其实他并不是无视我的暗恋。

我连dv机里我们两人的视频都不记得保存,他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记录下我无数个不起眼的瞬间。

如果当时的我,也拍下几张江崇的照片,他会不会在很久之后翻开相册,看到自己的照片的时候,像我一样,再次感知到,我也很爱他。

第23章

23.

江崇有一件很后悔的事情。

有关于我们恋爱的纪念日,我们一般是不过纪念日的,只过生日还有像中秋春节这些全中国都会过的节日。

但是大二的时候,我偶尔在网上看到一些情侣过纪念日的视频,有的是出去旅行,有的是拍一组情侣照片,还有一些互相送对方手帐书之类的。

真的就是心血来潮,外加那段时间我为了谈好一段恋爱,在网上学习了不少《如何让爱情保鲜》《每段恋爱都会有平淡期》《爱情长寿的秘诀》《怎么给对象制造惊喜》《男人也逃不过仪式感》这样的东西。

所以我自己开始琢磨起了纪念日,我们是九月份在一起的,天气不热不冷刚刚好的时间,恰逢我暑假的家教费因为学生多了起来,一个半月足足攒了快两万块,交了学费还剩一万出头,我自从能赚钱了就开始自己交学费了,因为一直用助学贷款会越积越多。

这点存款对当时的我已经是蛮大一笔钱,让我的脚步轻快起来,有了用钱满足自己欲望的心理。

出于过一个完美的纪念日这一重大目的,我自作主张地预订了距离我们当地软件评分最高的一家高档西餐厅。

不知道怎么过纪念日,吃一顿好饭总是不出错的。这也是我关注的恋爱博主讲的,我想了想也感觉很有道理,吃饱了才有精力做别的事。

实话说,在此之前,我从没去过连拖鞋和短裤都不能穿的这等级别的餐厅。

我跟江崇都有债务在身,倒不是我们不懂得享受,只是就算有钱在身上,第一反应是想值不值得去花,花了会不会下个月又要省钱,一般为了不那么纠结和自我怀疑,都是省着的,因此校门口的苍蝇馆和食堂各个档口是我跟江崇两个人的约会圣地。

我当时觉得,就算我们以前不过这种纪念日,他看到手机上几月几号也会想起来吧。

可能我那会儿做事情考虑得真的不周全,我说准备惊喜,实际上真真地、一点点都没透露,当然有电视剧看太多的因素,我甚至那天给江崇发信息的次数都少很多,嗯,那天我忍了很久,表情包都没发!

为了营造一种欲扬先抑的效果,后来我已经悟了,所有的欲扬先抑都是扯淡!快乐就是快乐,伤心就是伤心,没有因为先伤心快乐就会加倍的事情,也没有因为后面会开心所以伤心可以打消的道理。

可是那一次我就这么干了,一整个白天都有点冷淡,中午还说要跟一个同学约饭不跟江崇一起,这也许更加加剧了这一次约会的失败。

江崇那段时间有点忙,为了学院的项目打比赛的事情,他是负责人,所以很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一周内有一半时间晚上要熬夜改ppt,过路演稿。

可我们平时在学校都是会一起吃晚饭的,就算再忙也是这样。

我直到那天下午五点半才给江崇发了信息,我是这样说的——“小江!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

发完这条信息的时候我的心情还很愉悦,刚下课,从教室里走出来,遇到了不是很熟但认识的人,我还主动打了一个招呼,不光是点点头的那种。

我预定的时间是八点,因为江崇一般要泡实验室到六点多,我给出一些缓冲的时间也是为了他不要太赶。

微信发出去半小时没有回复,我还觉得情况明朗,并没打电话催——他忙完实验再出发也来得及。

西餐厅所在的地段跟城中村的出租屋隔了六站地铁的距离,不是很远,但跨越了许多。

我先是回了家,洗了个澡换了套好看点的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

时间的流逝总是让人感到焦虑,六点半的时候,我已经有一些着急,连给江崇发了好多信息,全然不顾早上和前几天的铺垫。

——“江崇,你在干什么呀?”

——“晚上要一起吃饭你别忘了!”

——“如果你是看到了但是没有回我的话,看到回一下我!”

——“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上下滑动聊天记录,已经陷入怀疑自己手机出问题的阶段。

这种情况我按道理是不应该出发了,可是有种东西叫做沉没成本,我付出的期待和情绪就是沉没成本,也因为我骨子里也是一个固执的人,即使情况较不明朗,我也非常坚持事情必须跟我设想的一样发展。

在地铁上的时候,我打了微信电话,没有通,机器音告诉我江崇网络条件不佳。

——“你还没出实验室吗?”

——“我订了今天的晚餐”

——“位置信息”

——“在这里,我先过去,等会儿你从学校里直接去就行,不用回家了。”

我们学校门口就是地铁站,但是从出租屋出发再去地铁站,还是会增加一段距离,如果他现在看到,马上出发,时间仍然是刚刚好的。

下地铁的时候,我又收获两个未接去电,在聊天框里打下:

——“拜托,回一下信息吧…”

——“我真的要生气了。”

走到餐厅的那段路,我在想是不是我早上有些冷淡的态度,让江崇不高兴了,他在故意不回复我吗?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我发的信息他平均一分钟就会回复,忙的时候也会提前告诉我,为什么呢?偏偏是今天。

这一幕也非常像我在电视剧里见过的,主角进入餐厅,等了两个小时,期间服务员来催,他回答说,不好意思我还在等人,喝了几杯白开水之后,朝服务员点点头,落寞地离开餐厅。

不同的是,我并没有进去,我只是坐在餐厅外面的椅子,跟需要排队的人一起等,只不过其他人等的是位置,我等的是喜欢的人。

我等的时候,服务员问我需不需要拿号,我说我有预定了,可是还在等人。旁边一对情侣闻言对我说:“我们的号也快到了,如果你对象还没来,可不可以我们换一下呀,你拿我的号,半小时就能排到了,拜托拜托,我们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我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答应了。

这家餐厅不是在商场里的,是在大路边上,夜景其实是不错的,这家店也很完美,不会过分地奢华还是有普通人,又十分注重细节让我坐在外面都感受到服务员妥帖的照料。

我握着手里放凉了的花茶,再一次打开了和江崇的聊天框。

——“你怎么回事啊?我现在打算回学校找你了”

——“我很担心”

曾经有个同学告诉过我,小时候她的妈妈一旦出门很久,打电话不接,她就会开始设想妈妈是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是车祸吗?还是遇到了坏人?

我就在这种生气约会失败和隐隐的担忧中,听到了服务员叫号——“请问48号在吗?”

我垂眼看了下被捏皱的一小张纸,没有吭声,由于一些内心深处的羞耻和尴尬,我把纸又揉皱捏紧。

服务员重复叫了两遍,然后摇了摇头,顺延到下一个号——“49号,49号在吗?”

我从椅子上起身,喝光了凉透的花茶,把纸杯捏扁,和排号单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再固执最终也认命了,恋爱纪念日怎么能过得这么烂!

我快步走进地铁站,坐七号线回学校,微信一条一条发,电话一个一个打,毫无回音。

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机器声告诉我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时我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他应该就是手机没电了,至少不是有什么危险。

我放慢一些脚步,感受失望的情绪反扑,快九点的时候,我到了江崇学院楼下,找了一个值班的师妹问。

“江崇师兄吗?他今天一大早就跟老师出外勤调研去了,不知道用不用住在外地呢。”

出外勤,原来是这样,他没告诉我,所以是忙得连想起我都顾不上了,更别说什么纪念日,那我的欲扬先抑他也没注意到吧,他看到信息之后我是不是跟个小丑差不多。

我把手机丢进包里,不就是失联吗?谁不会?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去,自己一个人生气还不如回家,我的脚步也像有了肌肉记忆,在我还没想好剩下几小时要如何度过我残缺的恋爱纪念日的时候,走着走着,就回到了我们的出租屋。

上楼的时候,遇到了住我们楼上的老婆婆和她老伴搀扶着下楼,阿姨看见我笑了下:“小祁今天这么早呀,不用上夜班吗?”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嗯嗯,今天放假哦。”

其实没有放假,只是我把一整天的时间全空出来,买一个教训。

我们的出租屋楼层不高,楼梯间距窄,楼下大门老旧,所以一开就会有很大的声音。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幼稚的情侣款钥匙扣摇摇晃晃。

打开门的同时,楼下铁门发出锈蚀摩擦的声响,紧接着是着急的步伐,我顿住迈进家门的脚,有些迷茫地、慢慢地回过了头。

几层楼梯像是要被踩烂,时隔五六个小时的断联,江崇出现在我面前。

他背着书包,额头出了汗,好像跑了很久,手撑着膝盖弯了腰,大口喘气,平复了几秒,他抬头看我。

“宝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