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时钟 第17章

作者:乌梅屿 标签: 破镜重圆 救赎 幻想 HE 玄幻灵异

程又嘉叉了叉腰:“那是明天的事了,起码今天我会记得!”

“祁丹伊他…他告诉我…他不生气以前的事了,那次分手。”

程又嘉点点头:“嗯嗯。”

“他还说,他一直在想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我,说会等我,以后还会来我梦里。”

“然后呢。”程又嘉做了一个擦眼泪的假动作。

“那边生活需要钱,我得帮他烧多点纸钱。”

我跟程又嘉一起笑了。

“太绝了,你告诉我他的墓地吧,我有空也去,不能让他那边的人知道,我们祁丹伊只有你这个倒霉朋友!”

江崇弯了弯唇点头:“他让我不要总是想他,偶尔想一下就可以,让我好好生活,但是真的很难。”

程又嘉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人不能控制自己的生死,是很难过的事情。”

江崇抬眼看了看她,警惕地说:“你的环球旅行还没有结束。”

程又嘉站了起来,转了一圈,白色的裙摆晃了下:“我一直在旅行啊,你们所有人的故事都是我欣赏的风景。”

窗边飞来了一只白蝴蝶,缓缓地落在了窗沿边,静止住,很久都不动了。

程又嘉把它轻轻拿了起来,碰了碰它的翅膀,也没有动,她把这只蝴蝶举起来,捧到我和江崇面前。

我鼻子酸酸的,仔细看了一眼,是很漂亮的蝴蝶,翅膀长得很好,可惜再也飞不了了。

程又嘉笑得眉眼弯弯的,她说:“我给这只白蝴蝶取名叫——沙洛薇!要记住它哦!”

我顿了顿,然后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沙洛薇。”

阳光翻越冷漠的铁栏杆,把地面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几何图形。

江崇突然站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纹身吗?”

“我想去纹身。”江崇说。

第25章

25.

程又嘉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了!我不纹身!我最怕痛了!”

江崇有些不解:“一个月前,你说,你要把一只粉色的海豚纹在手臂上。”

我第一次在程又嘉面前看到近乎落寞的表情,她总是在笑。

“哦…哦,那是我的第二人格吧!”她抓了抓自己的牛仔裤。“哎呀,反正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我明天要做mect!”

江崇抬了抬眼睛:“你什么时候约的mect?”

程又嘉眼睛一转:“上周啊,上个月我换完药之后效果不太好,就说还是继续做mect,干嘛,你一个人不敢去做纹身吗?放心,你对象肯定时时刻刻盯着你呢!”

突然被提到,我不自觉挺直腰,在心里点点头!我会一直盯着。

江崇看了看程又嘉:“你不好奇我想纹什么吗?平时不是都要问?”

程又嘉回头,朝江崇比了个鬼脸,全然不见刚刚一瞬间的悲伤。“还用问吗,毫无悬念啊,你必定是,你必定是!纹你的truelove啊!”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在一块”又聊了很久的天。

程又嘉盘腿坐在床上,黑色的头发安静地散在肩膀上。“小江哥,你说,我们会好吗?”

江崇没立刻回答,很难给出好或不好的答案。

“也许吧。”他说。

“其实永远好不了了。”程又嘉笑着说:“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也挺好的吗,吃一天药就迷糊一天,停一天药就伤心一天,循环往复,能体验两种人生。”

江崇没有说话。

“都说人活着靠念想,你的念想是什么,江崇。”程又嘉问。

江崇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又睁开:“我也很难说清楚,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离他很远,可是最近,我总是感觉,祁丹伊在我旁边,路过好吃的店,他也许会想吃,看到好看的风景,他应该也想看。”

“他有很多来不及做的事情,可能我有这个义务帮他试试看,能打包的就买一份,万一还能见面,不至于两手空空地重逢。”

程又嘉嗯了声,“真好啊,有那么具体的一个人可以想。”

江崇愣怔了一瞬,马上开口:“你以后也会找到…”

程又嘉在自己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打断了江崇。

“我不用,我的念想就是我自己,我希望,尽量慢一点,对这个世界麻木,如果哪天我连伤心和开心都不会,没有办法笑也没办法流眼泪,我就不是我了。”程又嘉说。

江崇似乎在消化这番话,然后突然指了指门口:“你的朋友来看你了,辛西娅,她很想你。”

程又嘉笑了。

服药的时间,他们各自到外面取药。我先是看了看江崇的背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其实我没分班前就知道他了,篮球场上,他投进一个三分球,有很多人为他欢呼。

我又看了眼程又嘉,这个姑娘好像有很多条不同款式的白色连衣裙和牛仔裤,不规则的裙摆就像她时不时的奇思妙想,旧帆布鞋上的脏污是她旅行途中收获的故事。我并不非常了解她,不知道她是哪里人,本地还是外地,也不知道她的父母什么职业,不知道她的生日,不知道她上学时在班里是怎样一个角色,但我大概会记得她脸上很有特色的小雀斑和她喜欢的白裙子。上弦月悬在墨色的天空,我莫名想起了那只叫沙洛薇的蝴蝶。

我没有跟着他们出去,自己一个留在病房,因为老头来找我了,我刚刚看到了。

最近这些天他试图与我交谈好几次,被我装傻装看不到全部躲过去,我知道他要把我叫回去了。

我走到床头柜旁,坐下来。“老林,你说吧,我在听了。”

老头这次没有附身在某个物件上,而是化成跟我一样的灵魂体,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现在就在我面前。

我心虚地低了头,有下一秒他就要把我骂个狗血淋头的预感。

他靠近我闻了一下,飘来飘去的。“小鬼,怎么每次来看你,眼圈都是红的,江崇那个家伙就让你这么难过吗,没事儿,回来了带你吃顿好的,把你的破屋子装修一下,我一把年纪存款还是有点的。”

我心里突然有某种情绪涌上来,跟平时面对江崇的委屈情绪不一样,非常陌生,就像…就像…我未曾体会过的…所谓亲情。

我无声地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他没让我难过。”

老头很粗糙地抹了一把我的脸,“哎呦呦呦!你看看你看看,怎么越说越哭了,别哭别哭,哎哟可怜兮兮的!”

我趁着这个氛围比较好见机行事提要求,吸了吸鼻子说:“老林啊,我可不可以再多待一阵子,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在他旁边多待一阵子。”我在自己面前举起一个“1”,再多一些时间吧,就一些就好。

老林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不可以,别得寸进尺,小鬼你已经破坏了很多规则了,要不是我瞒着,罚单一张一张来,你账户上的钱都要充公了。”

我不死心:“钱没关系的,我把钱全交上去,能让我多待一阵子吗,我想…我想等江崇出院,他还说,明天要去纹身,我还想看看。”

老头气得飘来飘去,“我跟你说不行就是不行,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任务结束了,就得回去!上面让你来不是让你随心所欲的,在哪里都有规定要遵守,没有想干嘛就干嘛的道理,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把脸埋进自己手心里,“不行,我不行的,回去了我要怎么过,没有他我怎么过…”

老林揉了揉我的头:“小鬼,你听我一句,如果你们真的有缘分,谁都拆不散的,你三年都撑过来了,干活都没喊过累,饿肚子还不敢跟我说,你是很有韧劲的,这些事难不倒你不是吗?”

“不一样了,以前我不知道他还爱我。”我捏紧床沿,闭上了眼睛。

老林应该是叹了一口气:“我不是神仙,没办法满足你这些要求,我也要按规则办事,以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你也放过自己,活着就爱钻牛角尖,现在又是在干嘛呢?”

我深呼吸了一下,把头从手里抬起来:“老林,那我这算,任务成功了是吗,江崇他没事了对吧。”

老林拍了拍我后背:“你已经做完所有你该做的了,回去之后,之前答应你的,体制内,办公桌,都会给你,试用期一过,你就可以学着去引渡灵魂了,这是份有意思的工作,你会见到很多。”

我的喉咙哽住,心口像被人捏紧、松开、再狠狠往下一拽。

“老林,你是怎么过来的,这种时期,我记得你有老伴。”

老头笑了一下,眼尾的皱纹挤起来:“还能怎么过,等呗,等着等着,忙起来了,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真的吗?那你等到了吗,你之前告诉过我的,在阴间相遇的概率,很低很低。”

他擦了擦眼镜上的灰:“快了,快等到了。”

临走时他向我嘱咐了明天回去的注意事项和时间,我心不在焉,几秒就要回一次头,江崇怎么还不回来。

老林突然拉住我的手,眼神落在我一直戴着的戒指上:“这哪来的?”

“对象…对象给的。”我把手抽回去,支支吾吾地说。

“回来之前扔在路上,别带回来,等会儿被发现了,一堆罚单下来,我又要帮你收拾残局。”

我皱了皱眉:“我就不扔,管那么多!”

——

江崇回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程又嘉先回病房了,我看着江崇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穿上了出门的外套。

我赶紧贴在他身后跟上他,江崇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从抽屉里翻出便签纸,在上面写下——我出去一趟,应该明天回来,李医生那边,麻烦你帮我解释下。还有你刚刚说的,我认为,因为这个世界很糟糕,美好的东西相对来说就很少,所以需要像你这样时时刻刻充满敏锐感知力的人,美好的那一部分,才有意义。

他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经过程又嘉病房时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江崇跟护士申请拿了手机,打了一辆车,半小时后,到了一个偏僻的店面。

这么晚了,我没懂他要去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江崇下了车,推开一扇铁门,走上二楼。出来迎接的是一个编着侧麻花辫的女生,眉毛上嘴唇边都打了上了唇钉,锁骨上有一大片飞鸟样式的纹身。

我抬头一看,有一个写着“Tattoo”的木质牌匾,这是个纹身店。

女孩搅了搅自己的头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其实晚上不建议做纹身,你不是约了明天吗,本店也不是明天就倒闭呀!”她指了指旁边各种营业执照和证书。

江崇朝她点了点头,“抱歉,我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应该今天就做,麻烦你了。”

“好吧好吧,又嘉说你是她的朋友,能跟她当朋友的人都要有点个性,我也不多问了,你有你的理由,来吧,今天做什么?”

“谢谢,我想纹一个名字。”

曾几何时,我不会料到有个人会爱我爱到想在身上留下永恒的、属于我的痕迹。我在世时都没有想过,而江崇以前是对纹情侣纹身这种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嗤之以鼻的人。

时间的魔法总是拥有强大的长尾效应,不知不觉中改变一个人的方方面面。

这个店面不大,却很满,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四面的墙壁上都贴满了照片。我扫了一圈,有穿着一样衣服、打了同色系的唇钉,对着镜头嘟嘴的橄榄球队员;有化着个性妆容,在后背纹上“She wasn't looking for a knight,she was looking for a sword”的女孩;还有在光头上纹上一棵茂盛大树的老人。

“名字的话,你想纹哪里,手腕内侧和脚踝会比较多人选,或者你有特殊癖好,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江崇思考了一下,“我想纹在一个,自己看不到,但是别人可以一眼看见的地方。”

女孩给工具消毒的手顿了顿,随后看了江崇一眼,点了几下头。“很特别的想法。”

“那,这里怎么样。”她指了江崇后颈上的一块皮肤。“不照镜子的话自己看不到,但是每一个站在你身后的人都会看见,如果哪天不想被人看见了,头发留长就能遮住。”

江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同意了这个提议。

女孩戴上了口罩,开始之前问了一句:“方便告诉我他是个怎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