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一枚针
一周后,春天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四大分社长恰好都在江汉,凌晨两点半,司杰、关铁强、柳臣和田绍师同时被电话铃叫醒,秘书室命令他们即刻到总部,有重要情况通报。
通报地点在三楼,这很反常,三楼只有几间审讯室,平时用来审讯内部干部,贺非凡在电梯口迎接他们,关铁强知道他是司杰的人,骂骂咧咧:“大半夜不让人睡觉,找我们来什么事,社长呢?”
这正是社长的命令,贺非凡恭敬地把他们请进四个单独的房间,每间房都是五平米,当中一把椅子,对面一扇单向玻璃,玻璃的另一边有一个女人,没有腿,用电子锁锁在刑讯椅上,可怜地伛偻着。
四名分社长互相看不见,但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惊诧。
接着,他们或揉着眉头,或打着呵欠,老练地放松下来。
这几个人不露声色,审慎地分析着局面,在单向玻璃顶部,正对着他们脸的地方,有录像装置。
那四个镜头背后,是主控室的丁焕亮。
这是一个十字形的套间,中间是审讯室,四周各有一个观察房,四名分社长分别面对受审者的一个方向,关铁强被安排在背后,那是最容易造成心理波动的地方。
这就是丁焕亮和贺非凡所谓的“笼”。
五分钟后,贺非凡出现在审讯室,西装领口夹着录音器:“总部313室,秘书室授权,第一次审讯。”
分社长们等他开戏。
“你叫什么名字?”贺非凡问。
女人在刑讯椅上晃了晃:“金……水。”
司杰蹙眉,这个名字有点熟。
“你的身份是?”
“沉阳……原自由军会长……后来跟着伽蓝堂出关。”
“沉阳”两字一出,分社长们就警觉了,等到“伽蓝堂”三个字,他们不约而同挺直了背脊。
“你在哪儿被俘的?”
“乌兰洽,”她微微摇晃头部,看起来是打了吐真剂的反应,其实是反复训练的结果,“被狮子堂的……搅海观音。”
“除了伽蓝堂会长,和你一起出关的还有谁?”
“逐……夜凉、高修、元贞……贾西贝。”
“只有你们六个人吗?”
她点头。
“你们都去了哪里?”
“北府……太涂、乌兰洽,”她梦呓似的,“然后……要去兰城。”
贺非凡用余光扫视四周的单向玻璃,接下来是关键性问题:“伽蓝堂为什么选择这些地方?”
主控室里的丁焕亮紧盯屏幕,捕捉那四张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因为……”她稍作停顿,似乎潜意识里在做斗争,“我们要找牡丹狮子的……装备。”
“牡丹狮子?”贺非凡佯装诧异。
四大分社长也瞠目,向前探着身体。
主控室里,丁焕亮面前的四张面孔各有千秋。
“你们怎么知道牡丹狮子装备的具体位置,”贺非凡继续引导她,“这些都是染社的保密信息。”
“有人……”她语句不连贯,“告诉我们,是染社的……高层干部。”
四大分社长纷纷起立,瞪着单向玻璃后的女人,随即意识到,自己就在这个卧底的嫌疑人名单里。
按照规定,嫌疑对象在旁听现场,审讯必须立即终止,贺非凡俯身向四周各鞠一躬,扣下审讯室里一个红色按钮,单向玻璃唰地漆黑,再没有声音了。
很快,有小弟来请分社长们离开,关铁强又是叫得欢的那个,嚷嚷着要见社长,但没有人理他。
第二天上午,丁焕亮带着剪辑好的观察室录像来到汤泽的办公室。
汤泽坐在须弥山神秘的场波里,边吃桃子边看录像,四个人的反应很同步,没有谁更特别,总共三次比较大的情绪波动,第一次出现在“伽蓝堂”,第二次在“牡丹狮子的装备”,第三次、也是最剧烈的一次,是关于卧底。
“你和非凡怎么看?”汤泽舔着湿淋淋的手指,问丁焕亮。
“贺秘书正在侧写师那儿等具体的分析报告,”丁焕亮向前一步,“但从眼动、呼吸、面部肌肉等几个方面看,关铁强的嫌疑最大。”
说着,他单独调出关铁强的片段,确实,微表情过多。
那是他昨晚找人连夜伪造的。
汤泽没有一点反应,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丁焕亮心里打鼓,这时须弥山的场波忽然向着屏幕这一侧集中,似乎是对录像内容有反应,丁焕亮这才意识到,他漏掉了至关重要的一环:“社长,谁是卧底……须弥山应该清楚吧?”
“嗯,”汤泽点头,“它清楚。”
丁焕亮的呼吸霎时停滞。
“但它不说,”汤泽耸肩,“它只告诉我它想让我知道的。”
丁焕亮偷偷松了一口气。
“监控关铁强,”汤泽下令,“还有他的家头。”
第52章 情种┃一只小胖狗,拿肉肉的圆屁股冲着他们。
天越来越热, 贺非凡穿着亚麻衫站在自家院子门口, 东边,一辆纯白超合金铀动力车拐过来, 缓缓在面前停下。
贺非凡迎上去, 打开车门, 里头迈出一只脚,米白色的西裤, 半雕花棕色牛津鞋, 探出身子,是司杰。
贺非凡鞠躬:“分社。”
司杰点头, 天这么热, 他却从头到脚全套行头, 领口和袖口都用宝石扣子卡得紧紧的,像个禁欲的修女。
他身后,是荷枪实弹的小弟,只是到邻居家串个门, 却搞得像大佬巡街。
贺非凡引他经过纳凉回廊, 绕过碧蓝色的游泳池和修剪整齐的小花圃, 到别墅门口,那里蹲着一只小胖狗,拿肉肉的圆屁股冲着他们,可爱地吐舌头。
毛茸茸的,司杰笑了。
“你的兴趣?”他指小狗。
贺非凡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焕亮喜欢。”
司杰的笑敛起来:“他人呢?”
“出去了。”贺非凡回答,答完, 却生出一丝疑惑,今天是休息日,丁焕亮也没说出去干什么,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进屋,司杰悠闲地打量客厅、客厅背后的小厅和游戏室,贺非凡以为他是随便看看,谁知他转过身,低声问:“哪儿能谈话?”
他指的是有防监听系统的密闭空间。
贺非凡意外:“还、还没做。”
司杰皱眉:“社长秘书了,基本配置怎么能没有呢。”
“是,分社,”贺非凡连忙鞠躬,考虑到顶层卧室相对私密,“请跟我上楼。”
坐小电梯到四楼,司杰进屋后径直走向浴室,拧开浴缸水阀,放水声很大,贺非凡把门在背后关上。
“前天审讯的事,”司杰的声音很轻,听不太清,“你跟我说实话……”
贺非凡不得不靠近他,脸对着脸,清楚地听见他说:“那个女人哪儿找的?”
这么近,贺非凡眉头一跳,瞳孔收缩,露馅了。
“我在她左面,她两条腿都朝着我这个方向,能看到裤子里有东西,这个季节不可能多穿,是包扎绷带吧?”司杰贴着贺非凡的耳朵,“截肢没多久,不缠绷带会出血?”
贺非凡悚然,一时失语。
“社长首肯的?”
贺非凡缓过神儿,点头。
“分社长里有卧底是真的?”
贺非凡再次点头:“初步判断,是关铁强。”
司杰皱眉:“不可能,”他很确定,“那家伙就是个搅屎棍,卧底这事他干不了,也没那个胆子。”
“可不可能,”贺非凡给他透底,“就是他了。”
司杰显得愤怒:“你们怎么能这么干,”他比贺非凡矮一点,挺着脖子,鼻息喷在贺非凡下巴上,“关铁强不紧要,那个真卧底才紧要!”
留着他,染社可能真被伽蓝堂夺权。
“谁让他对你不敬的,”贺非凡垂着眼看他,“这次是机会在我们手里,如果反过来呢,你能保证他不搞你?”
司杰哑然。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浴缸水满了,贺非凡把水阀关上,“我和焕亮唯分社马首是瞻。”
司杰似乎在犹豫,半晌,阴鸷的目光投过来:“这件事我不管,也从来不知道。”
“当然,”贺非凡掸了掸亚麻衬衫上的水珠,“只是万一东窗事发,分社能救我们一命就行。”
司杰没答应,也没拒绝,绕开他走出浴室,然后是卧室、楼梯、大门,上了他那辆风骚的小白车,在烈日下扬长而去。
贺非凡在卧室阳台上看着车子开走,想到了丁焕亮,下楼找小弟问话,见到常跟丁焕亮的小子在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丁辅佐呢?”他问。
“不知道,没叫我。”小弟答。
“想清楚了再说话,”贺非凡把抢从后腰里拔出来,拿在手里,“我脾气不好。”
小弟瞄着他的枪,想了又想:“说了……丁辅佐饶不了我。”
“不说,”贺非凡把枪口对着他,“我现在就饶不了你。”
小弟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辅佐他……在莲花城。”
莲花城是江汉最大的娱乐场,有酒、女人、各种招人喜欢的乐子,也是高级宾馆,说来还是江汉中心自营的产业。
贺非凡马上给民营部负责社产运营的汪主任打电话,那边很热情,安排了一个姓厉的主管和他接洽。
放下电话,贺非凡开车出去,半个小时路程,他十五分钟就到了,把车往莲花城门前一扔,冲进大堂。
大堂沙发上坐着一个穿黑纱裙的女人,亭亭起身,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凹凸有致,一张妖精脸:“是贺秘书吗?”
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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