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如云烟
这两天来了好多新朋友,还收到了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太感谢啦~
第五章 也到尾声了,第一卷 终于快结束啦。
欢迎一起来探讨剧情,请大家不吝赐教呀。
第43章 何处相逢(8)
紫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面目模糊的身影,穿着罗衫,正欲离他而去。他不知所措,口中却叫着陌生的称呼:“母亲……”那人回了身,他又不认得,依稀像是在哭;过了一瞬却又笑了,眉眼间伤感未退,样貌看着竟有些像费西楼。
他只觉莫名其妙,胸口却酸痛不堪,想拉着大师兄说话,又说不出来,急得直咳嗽,睁开了双目。一幅罗帐映入眼帘,他遍身都像是被敲碎了一般,只能慢慢转动着眼睛和脖颈,打量一旁的物事:织金地毯,青玉香炉,光泽温厚的桌椅,壁上的书画,架上的瓷瓶……屋子美轮美奂,入目无不精洁雅致,那些古色古香的摆设,紫袖从未见过。
脚步轻响,便有盛装打扮天仙一样的姑娘,从外间掀了帘子走来对他软语道:“公子醒了,先喝药罢。”紫袖喉咙发涩,艰难地问:“这位姐姐,你是谁?我可是已经死了,离了人间么?”那少女微微一笑,走过来在他头下垫了一只软枕,只喂他喝水服药。待他吃下,便收拾了碗,端着一个填漆小茶盘,盈盈地走了。
紫袖兀自纳闷,瞧这个样,应当是活着;要起身下床,却浑身酸软,动弹不得。他想起小时候发了烧,便从骨头缝里往外疼,懒怠动;如今却像烧了一场千百倍的高热,直是酥了一般,手脚寸寸成灰。他看屋里再无别人,便硬撑着坐起身来,仅将上半身靠上床头板壁半坐着,冷汗已涔涔而下,湿透了领口。
外间又有动静,紫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鼻梁高挺,眼窝略凹,唇似红菱而色浅,肤如冰雪而更清。紫袖见过的人里,数白霜皮色最白,此刻只觉这人又与白霜不同:白霜是牛乳般浓白,此人却占尽一个“淡”字,整张脸素素淡淡,宛如白描而成,不着甚么颜色,俊逸出尘。
紫袖乍见这幅面孔,正要问询,却又瞧见他包在头上的白布,突然醒悟,这人正是朱印,只是取下了蒙脸的布巾。他心生感激,忙道谢时,却见外头还有一个人,只从软帘底下露出一双微微闪动的淡黄丝履。日光正盛,透过薄薄帘栊,只觉那身影隐约有一丝熟悉。
不及细想,朱印便道:“你醒了?看得清么?莫要乱动,还是躺着好。”说着又将他平放下去,手法轻柔,仿佛搬动紫袖只如拿取一根羽毛般容易。
紫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道:“朱大哥,这是甚么地方?”
朱印并未回答,只听一个人说道:“你说这是甚么地方?”随后有人打起帘子,那人便缓步而入,朱印默然而恭敬地退在一旁。紫袖听这话音,惊疑不定,凝目望去,不禁讶然道:“……陈淡云?”
陈淡云穿着和鞋子同色的浅黄云龙纹锦袍,头发用一顶小小金丝冠随意束着,镶一粒龙眼般大的明珠。紫袖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径直走了过来,姿态优雅地坐在床脚,手按在床沿,修长光洁的指头上圈了一枚硕大晶莹的宝石戒指。
陈淡云似乎瘦了些,仍是像从前一样,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极温柔地说:“伤着了?”
紫袖愣愣地看了他一刻,才道:“你……和朱大哥是朋友?”朱印从旁淡淡地道:“不可对王爷无礼。”
“甚么?王……”紫袖顿时呛咳出声,许久方停,陈淡云便耐心等他咳完,才慢慢地说:“算是朋友罢。”
紫袖仍然不曾从震惊中回过味来,只在两个人脸上来回地看,对陈淡云那副样子终究不放心,便对朱印道:“朱大哥,你到底是谁?这,这里是……”朱印便说:“我是王爷的侍卫。这里是兴王府。”
紫袖看着金碧辉煌的陈淡云。他虽没见过比王知县更大的官,却也见过富家子弟,比起眼前的陈淡云来,自然都轻若鸿毛了。他与上凌云山时又有不同,浑身上下的气派,着实不是一两代的凡间富贵能装裹起来的。瞧了一刻,愣愣地说:“你果真是王爷……是你让朱大哥救我的,对不对?”
陈淡云牵起嘴角,笑得真心,柔声道:“谁让你是展画屏的徒弟呢。”
微风吹过,院中花树的清淡幽香飘了进来,弥漫一室。
陈淡云略坐了坐,便金尊玉贵地走了。紫袖醒来做的头一件大事,就是给费西楼写信。起初他头昏脑涨,并未想到此节,是听朱印说起,池县杜捕头在苍水州广发寻人帖,寻找一名追踪犯人的捕快,消息已传到了京城。紫袖知道是杜瑶山在到处找他,想必大师兄早已急得疯了,登时匆忙写就一封短笺,朱印也不多问,答应找人送去。
紫袖养了两天,逐渐行动如常,只是身躯沉重,做甚么都觉得拖沓疲倦,不像有内力时轻巧。丹田聚不起一丝内息,也时时疼痛,他坐在床上偷偷运功,差点痛得厥过去。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侍女胆战心惊,朱印闻声而至,将他拉起来道:“太心急了。”又示意他穿鞋,“出去走走。”
王府地域广大,到处是一进又一进的院落。紫袖同朱印沿着曲曲折折的游廊绕了半天,走得脚都酸了,终于进了花园,才觉精神一爽。园中碧湖澄波,浓荫如盖,水面上一大片粉粉白白的荷花,斑斓水鸟或飞或游,来回穿梭。四周水榭屋舍自然也是雕梁画栋,玉瓦朱檐,在水色草木掩映下,竟有江南意趣,自是一派人间仙境的逍遥。
紫袖极目望去,半晌又忧心忡忡地问:“我甚么时候才能重新练功?”朱印边走边道:“你丹田伤得很重,尚需休养。剑拿回来了,不必忧心。”紫袖沉吟片刻方道:“朱大哥,你救了我的命,我不知该如何谢你才是。”朱印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奉命行事,谢王爷罢。再说,若当时你自己不说散功,也许此刻已没命了。”
紫袖心里同时涌上数个疑团,便捡着大的先问:“你如何知道我在那里?你见到花有尽了么?”朱印道:“我事先并不知道。一路寻去,才见你倒在路边。”又问,“花有尽是谁?”
紫袖提起这个名字身上就发寒,忍着道:“白头发,高个子,是魔教的人。”朱印便道:“三涂引路?”紫袖点了点头。朱印便简短点评道:“功力有限。”
紫袖听他这话,不由记起吴锦三来,暗自苦笑。二人沿着湖畔垂柳缓缓走着,紫袖知道朱印武艺绝高,却对自己和颜悦色,有问必答,不禁笑道:“朱大哥,你虽是王府的侍卫,却这般好脾气。”又朝他面上瞧了一阵道,“‘淡云’这名字,该给你才合适。”
朱印淡淡笑道:“那并非王爷本名,是为方便在江湖行走,起的假名。”看了紫袖一眼,正迎上他充满了问询的眼神,又道,“真名叫陈麒枢。麒麟的麒,中枢的枢。”
紫袖便道:“王爷的兄弟,当真就是皇帝?”朱印点头道:“不错。今上在皇子中行首,王爷排行第六。”紫袖拾起脚边小石片,向水面一掷,打了三四个水漂,缓缓沉了下去。他瞧着那涟漪,咋舌道:“那皇帝知道自家弟弟成日里到处乱跑,还把爹娘给起的名字都改了,也不管么?”朱印道:“‘淡云’二字,当初王爷还问过今上,今上不点头,王爷是不肯用的。”
紫袖心中嘀咕:原来陈淡云的名字是糊弄人的,只是当时拿来的那盒回雪镇魂丹,想必倒是好东西。如果当时真的给展画屏吃下去……一阵清风拂过身畔,带着荷花清香,吹起心上一缕阴翳,分不清是后悔还是畏惧,将他缠得死死的。他没有一天不在自责,如今身上压着的石头又多了一块。如果给他吃下解药,如果他的伤能好一点,哪怕一点,一切会不会截然不同?
紫袖出着神,脚下忽然一软,不知踩了甚么,差点跌出去。朱印一把将他拉起,紫袖尚未站稳,便听见有人说:“站不住的病秧子,出来装甚么全乎人儿?”
他循声望去,小丘上的亭子里,簇拥出一个陈淡云:今日没穿黄衫子,只穿着一身绣了各色折枝花样的绸衫,立在栏杆后头,身后不远处陪侍着一排红颜绿鬓的男女。紫袖跟着朱印拾级而上,进了亭子。近处才看出来,陈淡云衣料上的花朵,是一粒一粒米珠攒起来的,精细华贵。他哪里见过这个,正看得有趣,只听陈淡云头也不回地道:“当真一点礼数都不讲么?”
紫袖一呆,忙执师长礼道:“陈……不,王爷。”六王爷淡淡地道:“我并非你的长辈,你心里必是十分不服了。”紫袖抬头道:“王爷哪里的话,正要多谢王爷和朱大哥救命之恩。”听他鼻孔中又在出气,忙道,“王爷不是为了救我,这我明白,是为了我师父。”
六王爷这才回过身来,一指亭中的圆凳:“坐罢。”紫袖看那不知甚么木头的凳子上已放好了织锦垫,便小心翼翼蹭了上去,生怕自己的屁股将那花团锦绣的垫子压坏了。刚坐下,便见外头陪侍的人都默默离去,只剩朱印一个,站在亭子角上——不去瞧他时,也跟没人一样。
凉风送爽,六王爷端起盖碗,极慢极斯文地喝着茶。紫袖也从未见过有人喝个茶姿态如此造作,然而手与碗一般温润精细,着实赏心悦目,如同看西洋景一般凝神瞧着。六王爷放下碗道:“看清楚了?”紫袖忙道:“是我无礼了。王爷举止斯文雅致,一不小心就……”他垂下眼帘,声音不由自主放低了些。
六王爷道:“这是演给你看的,既在王府中,就别给我莽撞。”紫袖不说话,心里默念:“待我腿脚好些,就火速回池县去。”只听六王爷又道:“把凌云山当晚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一遍,不许遗漏一处细节。”
紫袖面对着六王爷,中间隔着一张小桌。湖水距离身边尚远,这一瞬间,他却觉着,二人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
八月那个夜晚,他也不是没向旁人提过,却直到今日,才真正有种被解的痛快。他说的人,对方认得;他说的事,对方在意。他说到展画屏受伤倒下的一刻,六王爷双手绞紧,骨节泛白。紫袖心中激荡,说个不停,一直说到自己和大师兄下山,才住了口。
亭中一时悄无声息,紫袖突然说:“我也在找你,只是没人知道你住在哪儿。我以为……我以为你会上山去。”
“你是在责备我吗?!”六王爷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一巴掌狠狠拍上桌面,“你好大的胆子!”紫袖猛地抬起头来,方才斯文的那个人,一双凤目圆睁,脖颈挣出了青筋,两只盖碗被他的衣袖扫落在地,“哗啦啦”砸得粉碎。
紫袖在瓷片飞溅的声音里站了起来,也一掌击在桌面,怒道:“你连最后一面都不去见他吗?!”
下一瞬间,他便喘不上气了——朱印的手已无声无息卡在他的喉头,轻轻一提,将他提得只有脚尖依稀着地,依然淡淡地说:“不可对王爷无礼。”紫袖连看都没看清,便被捏得满脸紫胀,张口干呕。朱印放轻力气,让他站稳,手掌却扣在他的颈中不曾移开。
六王爷泛红的双眼紧盯紫袖,紫袖在朱印手中发抖,却毫不退让,再次吼道:“全天下都知道消息了,你呢?!你口口声声说和他有情,你就这样对他!你把从前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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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可爱小朋友给的海星~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陈先生吗(手动笑着流泪)……
本周能上第二卷 了。
第44章 何处相逢(9)
六王爷紧抿住嘴唇,像是立即便要跳起来动手,然而坐在原处瞪了他片刻,忽然将脸偏过一侧去,说:“我那时病了。我不信。”
紫袖听他的声音嘶哑,积攒了多时的愤懑怀疑,都堵在胸口,再也发不出火来。朱印放开了他,站回亭角轻轻说道:“王爷知道凌云山出事,就病倒了。我去探过消息。”
紫袖看了看朱印,仍是一脸淡然和坦荡。他慢慢坐下,迟缓而僵硬,一时不知该说甚么。他怎会不明了这种心情呢?换成他是六王爷,自然又想去,又不敢去——只要去了,就是真的了。可若非亲见,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便能永远回应一句“我不信”。况且,那种身心都像泡在油锅里的煎熬,“病了”这两个字,哪里说得尽。
只要与展画屏有关的事情,他都能刹那间了然于心。
可他替展画屏不值。他觉着展画屏很委屈。
他盯着桌面,已被六王爷拍裂了,自己那一巴掌虽然无力,想必也让这道缝隙更深了些。他忽然瞧见六王爷身前的桌沿,有一滴圆圆的水迹。再看他侧过面孔去一直不扭转来,便都明白了。
紫袖喉咙有些热。茶碗砸碎了,没有水喝,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病好些了么?”六王爷道:“两三个月上好起来的……你乱瞧甚么?”紫袖瞥着地上碎瓷,心痛道:“茶也罢了,这碗很贵罢,砸了可惜了儿的。”
六王爷怒道:“我家的,我就爱砸,你管呢?”顿了一顿又道,“山上如何了?”紫袖便道:“大师兄和山上通过信,现在应当还是陆师叔主持大局,太师父他们也还不曾找到。”
六王爷便嗤道:“你们师兄弟,简直一对脓包。从小跟着展画屏,竟没学会当掌门?”紫袖从未细想过这事,看他面对着自己说话了,便道:“他又不教这个。”六王爷道:“整日在一处,看也看会了罢?”紫袖苦着脸道:“他常常要出去的,整天狼奔豕突……好不容易回了山,也总是读书读书读书,练功练功练功,笨蛋笨蛋笨蛋。”
六王爷像是深觉有趣,蓦然笑了起来。紫袖看着他瞬间缓和了许多的眼神,突然看出了些甚么,便道:“王爷也给我讲讲从前的事罢。”六王爷唇角尚未落下,眼睛已冷了,问道:“你有的是工夫跟展画屏说话,怎没自己问去。”紫袖道:“无论我怎么问,他甚么都不肯说。”
六王爷眯缝起眼睛,紫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被他看得浑身难受,只觉同他多相处一刻,便多别扭一刻,实在不想再谈,便道:“我先回……那个,告退罢。王爷救命之恩,日后定然相报。等过两日,我便先回池县去……”
六王爷不耐烦听,打断他的话道:“等甚么日后?我救你一命,你此生便拿命来还。进了这个门,还想走么?从你睁眼那一刻起,就是我王府一条狗,听我的话,办我的事。没有本王允可,你哪里都不许去。”
紫袖听他忽然又自称“本王”,只觉莫名其妙,看着他满脸的倨傲冷漠,又是气,又是纳闷,问道:“你留我在这里有甚么用?我甚么都不会了,白白吃你王府的饭。还不如真养条狗,能多派上点用场。”
六王爷听他这话,微微皱起眉,又吁了口气,半晌挤出一丝冷笑道:“你委实没甚么用。从前有些微末功夫,如今就连那点三脚猫本事都涓滴不剩了,只能勉强做条走狗。把鼻子耳朵都尖起来,哪里有风吹草动,你就给我去验看清楚。”看着紫袖反感的模样,像是越瞧越不顺眼,恨恨地道,“也不知你从前那点心思是从何处来的——展画屏是你师父,你要他不顾伦常,被天下人耻笑?你又有甚么?既甚么都没有,他为何要瞧得上你。”说完不管不顾,站起身来竟走了。
紫袖被他突如其来一通抢白噎得气短,干瞪着眼,看着他的背影走下了小丘,再走一段路,被众人迎着远去了。
他脚下驾着云一般,飘飘忽忽地回去,夜里便又做了梦,竟当真梦见了展画屏。在梦里,展画屏尚年少,身前站着小小的自己;下一瞬他转过头去,那处已经没有人了。紫袖心口如被重击,爬起来就往外跑。外间守夜的侍女惊跳起来,紫袖顾不上她,站在门口喘粗气。他想起自己曾做了噩梦,像这样跑去凌云阁,如今凌云阁尚能修葺,展画屏又在哪里?
过去半年多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他都忍住了。今天是因为六王爷吗?一句话刺穿了他的心。“我甚么都没有……”他望着漆黑天幕,不断重复着。马婶子说过的话又在脑中回响:“门不当户不对,怎能得了好?”若说登对,王爷跟展画屏,才真叫相配。因此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扎人。若留在王府,还不知要忍受多少回。
展画屏,我该怎么办?
起风了。花瓣在黑夜里静静飘落,飘过脸颊,落在脚边。紫袖坐在门槛上,再也动不了。
胸口有甚么在一抽一抽,抽得很疼。他蜷缩起来。展画屏是他的师父,那又如何,他知道啊。他喜欢他的全部,想念他的全部。有他的那些时光,将心里填得很满很满,满到能撑着他走到现在,尚能继续向前去;可是一旦发作起来,又很痛很痛,痛得让他不想呼吸,不能动弹。
次日早饭后,紫袖便打听王爷寝殿怎么走。那侍女正为难时,幸好朱印来了,带他径直走到一处小巧院落之外。紫袖看门楣上题着“梅苑”,六王爷正在院里逗弄一头仙鹤。
他刚要走进院去,六王爷头也不抬,低声喝道:“站着。”紫袖便站在院门口,不再向前走了。六王爷又问:“做甚么?”
紫袖便道:“做你门下走狗。”
六王爷似是满意了,侧过脸来瞧着他,微笑道:“还没蠢到家。”紫袖看着他深长的凤目,也笑笑说:“王爷也怪可怜,只能从我这里打听一些我师父的事。把我留下,倒方便得很。”又道,“只是新养的狗,总也要先给块肉罢。”
六王爷哼了一声道:“我总不至于亏待你。说罢,要甚么?”
天光正好,白云悠悠。夏日末尾的清晨,已带了些许凉意。丹顶鹤悠闲走到梅树旁,伸展纤细的脖颈,用尖长的喙去啄低处的叶子。
紫袖扬声道:“我要练武。”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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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第一卷 结束了。
紫袖要更新系统了(涂指甲)
明天就更。
# 第二卷
第45章 乌飞兔走(1)
热汗如雨,一滴滴落在胸前肌肉之上,又像极细的小蛇,蜿蜒游入肌沟壑之中。紫袖咬紧牙关,促声问道:“好了没有?能不能快些……”朱印温声道:“再忍十来下。快了不是更疼么。”紫袖面皮像要崩裂般嚷道:“已经疼得忍不住了!”
朱印见他就要扭动,伸手在他肩上一按道:“我能动,你不能。”紫袖大叫道:“你点我穴道,立即点!”朱印不紧不慢地道:“通经脉,却把穴位点住了,不是固步自封么。”边说边将手中银针刺入紫袖手臂、腰际,每一刺都使出不同指法,早把紫袖扎得银光锃亮。
紫袖被他一掌按住,如同泰山压顶,只得硬熬,内心十分后悔。自他决定留在王府,已过了七日,朱印每天提着一套银针来扎他。紫袖从小扎针便哭,最初不肯,朱印便说:“你丹田受损,要想重新练功,须得尽快将经脉养好。”紫袖便满腹怀疑地问:“你都懂?”朱印道:“我不太懂医术,通脉之法却甚熟。”
紫袖这才答允。只不想朱印通晓的是方法而非手法,本以为他下针也一如本人般清淡柔和,一动手却将紫袖扎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除了重手下针,还要渡入真气,将各处经脉顺走通,直到这口气能在要穴之内流转自如,方才收回。紫袖咬紧牙关强忍之余,丹田日渐坚固,浑身的酸痛感逐渐减轻,自然感激朱印给自己渡气导气,对他运气之纯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下针委实太狠,如同一把尖刀在皮肉中翻来搅去;每每呐喊许久,朱印只耐心劝导说明,并无一丝妥协。
这日取下银针,紫袖自觉湿淋淋犹如落水狗,拿起中衣来,边擦汗边道:“明日还扎哪里?”朱印见他手臂颤抖,笑道:“带脉和少阳三焦经今日已毕,不须扎了。”紫袖一愣,不由得喜出望外,登时盘坐起来,就要从头练行云心法。
朱印却道:“虽已顺脉络,却尚未复元。要修习凌云派内功,至少要再过一年方可。”紫袖失色道:“一年?我等不得。”诚恳道,“朱大哥,若是边练功边扎针,即便再痛十倍,我宁可忍上十年;只是身无内功,我就是个废人了,要寻魔教,根本是痴人说梦。有没有甚么办法,能快些练功的?”
朱印略一沉吟,便道:“除非你不练凌云派内功了,可使得?”
紫袖心神大震,一时呆了。自从他散了功,心中一直忐忑:展画屏留给他的东西,也就只有这几样武功,内功心法又是根基所在,如今废了,虽说是为求生,却也等于将遗产抛弃了大半;即便从头练起,不知还要虚耗多少时日。现下又听朱印这话,叫自己干脆不练了,更是六神无主起来。
朱印见他犹豫,便收拾着银针道:“你且再想想。”说罢起身就走。紫袖却一把拉住道:“不!练甚么都行,只要不是邪魔外道……”看着他又笑道,“朱大哥也不是那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