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 第62章

作者:纸如云烟 标签: 古代架空

紫袖看着他的泪痕,沉声道:“这里着实来钱快,可你是甚么人物,才几两沉?你以为能从这里全须全尾地出去?我一个没赌过的人,使点手段你就一败涂地;赌场上整日来来往往剥过多少皮吸了多少血,你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能自己作主,自己选一条路,殊不知你只是骰子,你越干净,越是被旁人推着走!”他越说越激愤,不知说给谁听,深吸一口气才平定下来,“只要进了这个局,你没路可选。不如趁着能退的时候退出去罢。”

屋里只余白霜的抽泣声,丁曦劝道:“哥,霜儿,都别较劲了,咱们到此为止,吃坏了人可就不好了。”

“吃坏了我给你找大夫,还能留住人模样。再在这里泡下去,你连人样都没了。”紫袖将瓷碗向白霜一推,“吃啊。”

白霜边哭边去摸碗,面条送到嘴边,手如筛糠,筷子先杵在脸上。

紫袖起身走到桌边,将几只瓷碗一一摆开排成一排,盛满面条,将那臊子舀了,端起一碗,对白霜说:“我帮你。今天输了多少,咱们吃完再走。吃饱了好记得你当时怎么来的,记得你当初给人做饭送饭摆小摊,挨过多少白眼,吃过多少苦。”

他当真吃起来。一碗放下,再吃一碗,好似吃光的不是面条,是过去识于微时的感情。丁曦红着眼眶道:“我饿了,我也要吃。”

白霜一边大哭,一边跑来将丁曦推在一旁,自己端起面碗,往口中不断塞着面条;即便噎得作呕,也强行咽下。丁曦不忍再看,抹着眼泪扭过身去。

紫袖自然比白霜吃得快,终于一大盆面都见了底,朝他道:“吃够了么?”

白霜道:“够了,以后再不吃了。”

丁曦闻听此言,连忙道:“咱们一笔勾销,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的了!”一迭声叫来热手巾给两人擦洗。

紫袖不说话,白霜擦着脸,面色变了又变,最终缓和下来,水汪汪的两个眼睛却不看他。丁曦便忙忙地找人送他回家去,看着人走远了,才对紫袖道:“哥你今天该冲我来,都是我不对。白霜就是脾气倔……”

紫袖却道:“他欠了多少,输了多少,你照实告诉我,一个钱也不许少。”丁曦张口结舌,又听他道:“这是你家的买卖,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白霜欠债在先,我跟你立字据,要钱找我,即便一时还不完,总有还完的时候。”

“哥!”丁曦忙道,“你这话简直是抽我耳刮子了。这钱我先垫上,一刻也不拖,为的是不滚利;你有了余钱就给我,可使得?”

紫袖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六颗珊瑚佛珠道:“打坏了你的暗器,赔你六个。”

丁曦看着佛珠,双眼放光道:“你这可是宝贝了!跟这珠子比,我那几个骰子简直比泥巴还不如。我哪里配用这做暗器?”接了佛珠翻来覆去地看,“这存上两年,价码又能涨的。”几粒珠子又大又沉,颜色深浓,个头均匀,被他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紫袖曾听展画屏说过这佛珠是好东西,知道他所言不假,当下也心中一宽;只因在千帆院打斗时几乎用尽,所余不多,便自己只留两颗,将身上其余都给了他抵债。等他将债务算了个概数,才回了城。

--------------------

啊终于改好了。

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

这两天多了很多评论我好开心~~我发现一个事情,每次上大一点的榜单,

都会集中增加一些读者来关注我。

这回也是,我看了看好像有些是小号,还有写手。

但是又好像不看文?

我觉得如果同样喜欢写点啥,

有什么想法可以交流呀,

像现在这样,不是对文感兴趣,也不说话,

我有点紧张……………………

(甚至不知道这个话题能不能说_

第143章 贪海难离(7)

一路上他心中都有些苦涩,不知对白霜是否过于严苛了。做小买卖能做进京来,本是好事,只不知是否久处繁华中,想要的多了,便看不见底下的阴影。紫袖这些年也见过些世情,自然知道赌得家破人亡的惨状;白霜如他所言,不过是个外乡人,在这种事上更是如临深渊,一旦输了,便是身不由己。

他止不住回忆起在池县的日子,那时白霜还是小混混,自己只是个小捕快,要笑便笑要吵便吵,百无禁忌;如今白霜开着饭庄,他也已站在金殿上做了侍卫,无论见识还是目的,都与从前大不一样。虽然白霜更年轻,可如今毕竟是老板了。自己当着那么多人,把他的面子一拂到地,让他哭着认输,即便今日事毕,两人的情分兴许也就到此为止。

白霜走的时候连看也不看他了。紫袖轻叹一声,他不懂经商,不懂甚么才叫赚钱,能做的也只有拉一把叫他悬崖勒马,至少不要让旁人坑得血本无归,追悔莫及。

白霜勒住了,自己也要勒得住才行。

他加快了脚步,暗中捏紧了拳头。跟在皇帝身边,整日泡在皇宫里,他几乎被牵着鼻子走了。说起挑选侍卫的事来,起初怎样想也是皇帝有心要栽培他;可是回头细思,若此事当真能成,便是暗中将一整个江湖控在手中,孰生孰死,全在一念之间,可谓“活杀自在”。

自己差一点就要被击昏了,他自嘲地笑笑。江湖之主……这地位委实是过于诱人了。只可惜定下心来凝思,殷紫袖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从前不过是想要偏安于一隅,如今虽有一点野心,却也没对权势生出多少贪恋。若说有求即苦,他只想苦在别的地方,这一件事不应当成为他苦恼的来源。

尚未成型的一丝贪念就此扼杀净尽,他不喜欢江湖被掌控在谁的手中。自从下山,他见过许多门派的许多人,形形色色,熙熙攘攘,这才是江湖的热闹;其中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师兄和师父——他们应当有一片自在的天地。

只是挑选侍卫的话题既已提及,毕竟君无戏言,也不能再去拒绝。他调顺了吐纳,只觉脚下更加轻盈。这样也好,他想。要做这件事,也要到处去门派当中串一串;不久便能借此机会出宫,正好到南方去。

安心回到皇宫,他便一如既往,老实做起了侍卫。他不知道金错春和陈虎从前是甚么关系,却能觉察到陈虎那一层意图,想必对金字班首领之位志在必得。他无意同他争竞,只耐心陪同皇帝,得了机会便一点一点向外引素墨的消息。从长泰帝零零散散的言语中看来,素墨和当年的寿王渊源不浅;紫袖暗自揣测,若是素墨多年不曾现身,一旦回归大乾,得知旧友坐了江山,十有八九也是要来探望的。到那个时候,即便在南方港口被他躲过,也不怕最终捉不到他。

如此不到一月,他逐渐将皇宫各处走得熟了,应对陈虎的盘查也越发自如。长泰帝对手下侍卫并不吝啬,时常随手便有赏赐,紫袖都攒了起来,打算到时折成银钱,一并给丁曦送去。

他作为一个平凡的侍卫,又度过平凡的一天。未及睡下,院中忽然亮起了灯。

金字班的院里共有七盏灯,素日黯沉沉,是一个静默的信号。一旦亮了,就意味着有甚么急事发生。

此时灯不但亮起,而且七盏皆亮,执拗的几星火焰在夜色中一跳一跳。

有刺客进宫来了。

他心中咯噔一沉,院中数人也都互相打起暗号,跑出来聚在一处:几人不见陈虎来,面面相觑一瞬,便同时出了大门。

金字班人未补齐,现今这几个都不能带兵刃,仗着各有各的看家功夫,赤手空拳便上阵去了。紫袖进宫前,干脆把了生剑留在了王府。他无法学金错春那样富贵,拿着金饼到处打,只带些铜钱而已。此时观望风声,他料想金银铜铁四班侍卫定然有的护紧了皇帝,有的分头包抄,亦会有人带领禁卫前来,因此不朝人多处去,单拣着暗处小路,沿着房屋阴影掠过,意欲潜至刺客附近,想法子将人擒住。

夜风从身畔冷冷吹去,他心中隐隐兴奋起来,浑身内息流淌不休。假若今日一举奏功,想必便能趁机提出南下的请求,正大光明到南方去查素墨了。只不知何处来的刺客这般好身手,竟然不知不觉混进了宫来——此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只没能如此嚣张;已许久不见这样大张旗鼓的刺客了。

像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大好的一份机缘,就此送到了眼前。

这个时辰,皇帝应当还在御书房。他一面沿着宫墙无声疾行,一面留意着远处的动静,绕过一排又一排高大的房屋。入夜的皇宫安静得很,宫人规规矩矩不敢乱动,窸窸窣窣全部是侍卫的脚步和呼喝声。紫袖拐进一条甬道,忽闻外头殿旁有人说话,小太监压低了嗓音道:“……我瞧见了!甚么刺客,那是……那是太子回魂了!”

紫袖皱起的眉尚未攒在一处,只听“啪”一声脆响,竟是旁人极快地打了这小太监一耳光,一个年纪长些的声音责骂道:“你要死了!这话也是能说的?!”这才想起把声音压得极低,“太子好好儿地,就在东宫呢!又来哪门子的太子?”

紫袖听他们越说越离了谱,便一步走了出去。看守大殿的两个太监见了他穿的衣裳,认得是皇帝身边的侍卫,唬得大气不敢出。紫袖悄声问:“甚么太子?”

肿着脸的小太监吓得哭不出来,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咬着牙道:“我曾听干爹说……说从前太子去的时候,就穿着白衫子,在佛堂左近……莫不是他老人家回……回来瞧瞧……”旁边一个急得作揖,只向紫袖不断告饶。

紫袖耳闻远处又有轻微脚步声响起,将二人一拉,轻声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听见,快走。”

他让两人退开,自己悄悄推开身旁偏殿的窗,滑进去溜至对面,潜伏在窗下。窗缝当中瞧出去,是几处宫殿之间的空地,已然聚集了不少人。一小队侍卫结成阵型,手执火把,将四周照得有如白日。 陈虎站在众人之前,却与身后诸人一样,抬头望向高处,面对着宫中最肃穆的一处院落——那里头是先前广熙朝修建的佛堂。

紫袖十分明白,这座佛堂由广熙皇帝遣人建成,并多在此盘桓静心,因此长泰帝为追怀他的先皇考,将这里精心维护,逢节庆亲自上香,轻易不假手他人。整座皇宫之中,这佛堂竟显得比旁的大殿都珍贵几分。他暗自盘算着距离,从佛堂到御书房去,虽然不算最近,却也能抄上几条近道;只因身居殿内,视野狭小,一时瞧不见来人在何处,只听陈虎的沉着声音说道:“大胆狂徒,夤夜前来,身陷重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想必刺客便在佛堂上头了。紫袖从窗缝中扫视众人分站的位置,从双方对峙的架势估摸,想必片刻间难有异变,也并无人接近佛堂跟前。他思索片刻,决定摸出去靠近佛堂,想法子攀上屋顶。正要抬腿,只听半空里传来一人的话音道:“你又是谁,说话可作得数?”

紫袖半抬起来的腿忽然软了,如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冰水,冻得无法移动。这声音冷冷地,又含着一丝笑,无论谁不认得,他也认得。

他甩了甩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四周,确实是身处皇宫之中。当下强自稳住心神,飞快地溜了出去,藏身廊柱之后,悄悄看向佛堂的方向。

这佛堂是极宏伟的,比等闲大殿都要高出一截。一人站在屋顶,脚踩琉璃瓦。紫袖被几处飞檐重重遮挡,只能看见胸口往下的大半截,果然一袭白衫,修长飘逸。他看着衣衫上眼熟的花样,看着衣衫包裹下眼熟的身形,忽然发起慌来——

此刻站在皇宫高处的人,竟是展画屏。

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又盼着兴许是自己不知不觉间犯了相思,看错了,听岔了。

这时陈虎喝道:“将你手中物事交来,报上姓名身份,否则弓箭伺候。”话音刚落,他身后奔上两排人来,哗啦一声,齐齐开弓。

紫袖顿时按紧了廊柱,恨不得抠出五个手指印,几乎叫喊出声。他难以解为甚么会是这幅情形,展画屏为甚么会到这里来。

他当真是入宫行刺来了?他当真要做皇帝不成?

正混乱时,只听展画屏又道:“急甚么,早晚也要给你的。”说罢手臂挥动,果然将一件物事掷了出来。

佛堂上空亮起一朵火花,一张燃着的长条儿飘飘忽忽落在了地下。陈虎始终注意着人,并不多看;他身后有几个侍卫便朝前小心移动,去瞧那条幅,终于有人失声叫道:“是……是《十贤图》!”

--------------------

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

今天结束十六章。

第144章 诸相非相(1)

不等陈虎号令,身边便有人匆匆而去。紫袖望着那人去向,料想必定是当即奔去大般若寺,查看《十贤图》是否还安然挂在观音殿的墙上。地下那一幅真假未分,无人敢拾,眼看已烧到多半,火苗有逐渐熄灭之势。

众人眼光都被那条幅吸引之时,陈虎早已下令,手掌挥处,弓箭嗖嗖离弦之声响成一片,十来支箭便朝屋顶激射而出。紫袖心中一紧,随后却见展画屏信手将箭杆拨落,身边又有几条手臂伸出,挥动长衣,将羽箭卷走;再发再接,如是者三,竟像是早就做了准备。紫袖见他并非孤身前来,心中略宽。

他趁双方交锋,悄悄向佛堂那边潜去。这时陈虎见弓箭难以奏效,双足一点跃至一旁,探手一抓,竟将一只装了水的大缸提起,朝上掷去。那缸半人来高,庞大沉重,半空中嗡嗡作声,却飞得又准又快,眨眼间便到展画屏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朝后一仰堪堪避开,却又手臂轻舒,将那水缸勾住,腰杆借势一挺,长身而立,水缸便甩回陈虎身前。

陈虎双脚一错,当即出掌,劲力到处,将那水缸逼在半空,暂不下落;展画屏也随之一掌拍出,水缸上下剧颤,两人劲力贯通,满缸清水轰然作响,飞出缸口,散作一面透明水墙,哗啦啦溅成一片;水缸却“当啷”一声轻轻落地,竟然完好无损。众人尚不及惊叹,那铜制的大缸已从中裂开,两半缸身开花般一歪,裂口刀割也似整齐平直。

这一击声势浩大,一时四下寂然,展画屏含笑道:“这样大的缸,你朝这佛堂抛,不怕你主子嫌你谋逆,要你脑袋。”陈虎便道:“你既知道这里要紧,还一味装神弄鬼,不挑旁处送死?”说话间身后禁卫又增加了一队。

紫袖此时已偷偷溜得稍近,藏身黑影当中,看见展画屏脸上像是覆着人皮面具,双眸湛湛,面貌倒纤弱了几分,是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他有些疑惑,又瞧着众人手中的兵刃心慌:虽然一时拿他不住,只怕来人越发多了,终究插翅难逃。展画屏却对陈虎说:“正是来找你的。”语气只如见到老友,十分亲切。

周围数人都看陈虎,陈虎双眉倒竖道:“逆贼……”不等他说完,展画屏便又好声好气地说:“你去把陈麒杰叫来,这里有几个朋友想见见他。”他声音不怎么响,反倒压过了陈虎一头。

紫袖见他信口开河,原本想笑,听见皇帝的名字便是一愣,果然陈虎喝道:“胆大包天!主上尊诲岂是你能叫的?”

展画屏道:“我凭甚么叫不得?名字起了,不就是给人叫的?否则先帝何必管他叫甚么。”他身处屋顶,却端出两分主人姿态,对陈虎道,“问问陈麒杰,还记不记得他的二弟陈麒桓?”

“桓”字一出,顿时鸦雀无声。连紫袖都知道,这是睿昭太子的名字,皇宫当中想必无人不晓。展画屏却不给众人留下开口的时机,又接着说:“顺便再问一问他,今年也按时祭奠了双龙不曾?若不是太子陈麒桓死得及时,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他坐上金銮殿。”

紫袖在黑暗中张大了眼睛。他本以为展画屏很快便要被认出是魔教教主,说不定自己也很快便要被推出去了;没想到他上来揭出这样一件事,根本没有旁人插一句嘴的余地。

他不晓得为甚么这样的话会从展画屏口中说出来,却单凭直觉,也觉察到这件事应当是很大的。他远远看着陈虎,见那身姿虽站得威武,表情却十分复杂;身后的侍卫和禁卫,也都彼此传递着眼神。紫袖看着一时有些尴尬的局面,料想这些人一定万分后悔自己身在此处。他虽进宫不久,却也明白这种悚然——他们会因为听见这样的事而心生畏惧。仔细分辨,随着展画屏说话,甚至连其他的禁卫也都没再赶来了。兴许是错觉,紫袖仿佛听见了高墙之外有人悄悄离去的动静。

陈虎必然也察觉话风中隐藏的危机,当机立断吼道:“一派胡言!”随即身后举出弓弩,又是一轮箭雨,比头一阵更为强硬,另有人向前冲锋,直取佛堂。这时却见佛堂屋檐下亦有箭杆飞散如雨,将靠近的人统统放倒,原来方才屋顶数人接了箭去,悄悄传递给埋伏的人,此刻倒成了兵器。又听一阵叮当乱响,是上头洒下暗器,将十来枝箭原路打回。

陈虎正要再发令,身边却有人拾起箭来,随即递给他瞧。陈虎拿来细看,登时抬头问道:“奚山雨的无字铜钱?你如何会有这件东西……你跟三神将甚么关系?”

紫袖心中打了个突,自然不知道这一串话是在说些甚么。正寻思时,便听一个女子说道:“看来还有人记得金殿三神将,想必你也是侍卫了罢。”展画屏身旁走上一个人来,也戴着人皮面具,正是曹无穷。

陈虎沉声道:“金殿三神将,是先帝的御前侍卫,只因拳拳忠君之心,先帝龙驭宾天时,早随之同登净土。这无字铜钱铸法花纹独一无二,宫外应当无人再有,你从何处得来?”紫袖闻言暗自点头,三神将原来是同行,难怪陈虎知道。只怪自己来得迟,尚未听谁说起这几个人。

曹无穷道:“哦,原来是跟你们说殉葬了?可惜你的消息不准啊。老皇帝的坟里,是决计找不到这三个人的。”她笑嘻嘻地说,“程东来孤家寡人一个,死得最早;奚山雨第二个死,北岳和敌人同归于尽。”说罢一拍手掌,“你的前辈金殿三神将,全被杀光啦。”

陈虎显然吃了一惊,又问:“你藏头露尾,又如何能信?”

曹无穷道:“北岳是我姨母,和奚山雨结为夫妇,因此我才学过。没想到你只认得这铜钱,却认不出北岳这门手法,是我高看你了。”说着不屑地撇撇嘴,“那时候恶人要除了他们,连家人也不放过,我妈妈也没能幸免。只有我和哥哥跑了出来,才能活到今天,同你讲这件事。”

她语声清脆,如冰凌落地。陈虎听得一愣,只道:“一派胡言。”气势却弱了三分。

“别急,”展画屏道,“一派胡言的还有这一位。”说着又一指,“伸手菩萨的胞弟,被陈麒杰指使中露山去来观的人追杀,偏偏不死,你说气不气人?”

他身旁站着的人,虽也不曾显露本来面目,紫袖却认得是兰泽。他惊讶之余,忽然回过味来:难怪展画屏说抽不出身,要自己一个人去南方探查,原来魔教都忙着这件大事,自然是没人有空闲了。他松了口气,那时展画屏众目睽睽下现身英雄大会,独个儿同旁人车轮大战,哪怕千夫所指,也照样毫无惧意;如今显然又是来寻衅生事了。

紫袖藏得更妥当些,忍不住摇头发笑:这着实是展画屏能做出来的事。只是他自己同样做着看客,如今的心情,和那时在大般若寺又有不同。魔教一定是谋而后动,说不准今天这一趟,便是为兰汀报仇的一步;而他不再站在人群中担忧,只需细心观察,随机应变。

他看着对峙的双方,陈虎却像是对展画屏所言极为陌生,说道:“三神将也罢了,伸手菩萨又是谁?”可见并不认得兰汀。兰泽却笑道:“不认得他不要紧,南浦飞霞你总认得。”

这时响起薛青松的声音道:“南浦飞霞征战半生,鲜为人知,故去之后也只草草发丧,我舅舅看不过替她说了句话,全家便遭了殃。”他口中吐出几个陌生的名字,又说,“胭脂明王从前的部下,都叫恶人找借口杀尽了。”

众侍卫尚能安静,禁卫的队列当中却发出低低的言语声。紫袖揣度情势,想是里头有人认得或是听说过胭脂明王的事了。

薛青松话音刚落,展画屏又对陈虎道:“恶人的清大业当中,千帆院可出了不少力。金错春一死,想必宫中侍卫也快死绝了罢?”

紫袖听见这句话,头脑一嗡:展画屏知道金错春是皇帝的侍卫!他是知道的!他带人杀去千帆院,并不只是为迟海棠和薛青松报仇。一瞬间他几乎落下冷汗,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又都强自压住,只看着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