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小麦又是一怔:“不是啊。”
邵靖又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推门走了。小麦挠挠头,心想不会是邵靖闻错了吧?不过为防万一,他还是把工作服的上衣泡进了水盆里--裤子么,再穿几天再洗吧,他确实也很累了。
泡上衣服,小麦做了点饭跟石春元一起吃了,就给他收拾床铺。刚卷起被子,银光一闪,有东西掉在地上,石春元弯腰拾起来:“这是啥?银链子?哟,是个老虎头啊,这眼睛是金的?”
“大概就是涂金的吧。”小麦伸手想拿回来,石春元却握着不放,“这链子好看,哎,春弟你买给媳妇的?”
小麦脸涨得通红:“不是,朋友送给我的。”他这辈子哪还会有媳妇呢。
“大男人咋还戴这个?春弟你要是用不着,给俺闺女吧?闺女大了,也好戴个东西啥的……”
小麦有点无语。他知道石春元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要是别的他也就给了,但这条链子毕竟是郑云书送的,给人就不合适:“元子哥,这个是朋友送的,以后我再给兰兰买一条吧。”
石春元以前跟小麦要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手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被拒绝,自觉没了面子,脸就拉下来了,想了想说:“春弟,我忘了,现在地里的事那么多,家里还真没人送姑奶来。我想叫你嫂子送,一个女人,没出过门,啥也不懂。要不然,你回去接一下吧。”
小麦被噎了一下,半天才说:“行,但我得周末才能回去。这样,哥你回家给奶奶收拾一下东西,我,下个周末回去接她。”
石春元唠唠叨叨地说:“姑奶这几年身体就不好,俺们乡下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药也是要吃的。姑奶又没那个医保,钱都是俺们花的,说是不多,这些年算下来也不老少了……”
小麦忍耐着听了一会,说:“元子哥,时间也不早了,你睡吧,明天不是还得回去?总之下周末我一定去接奶奶,你给收拾一下东西吧。”
石春元得了保证,嘀嘀咕咕地去睡了。小麦把自己的被子枕头搬到外面沙发上,坐着发了会呆,终于还是摸出手机给庞峰云打了个电话。庞峰云听了他的情况,马上保证下个周五之前一定给他把工资打到卡上,然后安慰了他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小麦抱着被子坐着,半点也睡不着。奶奶得上这个病,光检查就是一笔钱,万一真要是--那就得马上做手术,又是一大笔钱。看石春元这个意思,是不会拿多少钱出来的,可是他手里也没钱。当年小麦妈妈家里是开小工厂的,这个,小麦爸爸入赘的时候老家的人都知道,所以石春元一直对这些年小麦寄来的那点可怜的钱不满。可是家里的工厂在小麦五岁的时候就一把大火烧掉了,老家的人只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殊不知家里没了男人,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有多困难,加上后来小麦妈妈又得了病,她去世的时候家里已经连房子都卖掉了,还是小麦妈妈把自己的首饰悄悄留了下来,最后卖了一笔钱给小麦做大学的学费,所以这四年的生活费都是小麦自己挣的,能挤出一点给奶奶寄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睡不着觉,小麦就想起奶奶来。要说奶奶也是很不容易的,十九岁招了上门女婿,二十五岁男人就死了,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可是她有点神神道道的,小麦的妈妈总觉得她精神上有点问题,尤其是有一次她发现婆婆用小刀划小麦手掌的时候,她就认定了婆婆神经有问题,最后两人闹崩了,小麦的奶奶就回了老家。
小麦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看看掌心,确实有一道伤痕,从近虎口处一直延伸到手腕,大约就在一般所说的生命线这个位置上,颜色是棕褐色的,这么多年还有痕迹,说明当时伤口肯定挺深。这事小麦已经记不得了,在他印象里奶奶是个很慈祥的老人,也很疼他,怎么也想不出奶奶竟然会用小刀划他的手。但妈妈一直都这么说,并且说是她亲眼看见的,而且伤疤还在,小麦也只能相信奶奶可能真的是精神上有点问题。后来他也跟着妈妈去看过奶奶,奶奶见了他总很亲热,但总喜欢抓着他的手来来回回地看,确实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算起来,他和奶奶有五六年没见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小麦考上了大学的时候去的老家,那时候奶奶看起来身体还是挺硬朗的,没想到会得上癌症,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有点烦躁地抓抓头发,小麦算了算自己的钱。除去魏炎打来的钱不算,他只有一万块钱,做个检查或者还可以,做手术是肯定不行,即使保守疗法,那开销也是惊人的。去找个兼职?现在这个活主要是白天的,晚上七点之后就没事了,也许他可以去找个酒吧之类的地方打两个小时的工,虽然也挣不多,但总能贴补一点,至少能给奶奶补充点营养吧。
小麦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他们当初在这个小区里租房子就是图这里安静,因为魏炎总是晚上画图最讨厌有声音来打扰。这小区离马路远,而且周围的邻居晚上都很安静,基本上九点钟之后屋子里就很安静,所以这声响虽然不大,小麦却听得很清楚,像是有什么动物在急促地喘气。他一回头,猛然看见窗台上有两个绿莹莹的亮点,黑暗中两盏小灯泡似的。小麦第一个想法是野猫,但这两个亮点也未免距离太远了点,哪儿有那么大脸的猫呢?
这两个亮点就在窗台上露着,小麦眯起眼睛看看,忽然觉得这两个亮点不像是在玻璃外面,倒像是在屋子里面,而且那喘气声虽然不大却很清晰,更不可能是隔着玻璃了。什么东西跑进屋子里来了?小麦起身想去看,门口忽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门被推开,楼道里的灯光洒进来,是邵靖回来了。小麦再抬眼去看窗台,那两个绿点已经不见了。
邵靖进门随手开灯,看见小麦站在客厅里,有点诧异:“没睡?”小麦因为要上班,每天十一点钟前肯定已经睡了。
小麦还在看窗台,现在屋子里亮堂堂的,窗台那里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什么猫。邵靖见他一个劲地看窗台,眉头一皱:“怎么了?”
小麦迟疑地说:“刚才好像有猫上窗台了。”
邵靖怀疑地看着他:“猫能上四楼的窗台?”
小麦一个冷战。他怎么忘记了,这房子是在四楼呀!什么样的野猫能跳到四楼的窗台上?再说那眼睛也太大,两眼之间的距离也太远了……可是如果不是猫,那会是什么?小麦越想越觉得后背有点发毛,忍不住走到窗台前往下看。下面当然是小区的草地,并没有任何异常。而且窗户关着,就算有猫,也不可能进来,难道是他看错了?
邵靖看着小麦在窗口张望,皱着眉也走过来:“屋子里怎么一股臭味?”
小麦诧异地转头看着他:“臭味?什么臭味?我今天早上才打扫过。”
邵靖上下打量他:“你这几天在哪里上班?”
小麦莫名其妙:“我?我在一家办公用品店推销复印机。”
邵靖皱眉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过了一会淡淡地说:“不要去荒郊野外的地方乱走,上班就好好上班。”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往自己房间走,最后一个字说完,正好砰一声把门关上。
“你--”小麦后面的话被被邵靖关在了门外,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什么叫上班就好好上班?他怎么不好好上班了?再说荒郊野外--小麦看着地上的鞋印子,往荒郊野外跑的是谁啊?三不五时地就踩一脚泥回来!
他正纠结呢,邵靖又开了门,迎面扔出一样东西来:“拿着,随身带上。”
小麦本能地伸手接住,发现是一张折起来的黄纸,奇怪道:“这什么?”
邵靖不耐烦地说:“你拿着就是了。”说完,砰一声又把门在小麦鼻子前头关上了。
被邵靖这么一打岔,小麦倒把野猫的事丢到脑后去了,他拿着黄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当着邵靖的面丢掉,于是随手往工作服裤兜里一塞,心想明天早晨出门再扔进垃圾桶就是。他往沙发上一躺,倒头睡到天亮,啥事也没发生。
石春元还没起床,邵靖当然更不用说。小麦做了早饭,留张纸条给石春元,就上班去了。他是说干就干的人,晚上下了班,就跑到附近的小吃街上去找兼职。
这一条街上全是各式各样的餐饮小店,小麦从东头开始,一家家地问过去。倒是有几家大点的店要招人,但都是要干全天的,不合他的要求。一路问到小吃街拐角的地方,小麦看见一家西点店,橱窗上张贴一张红纸,写着招聘钟点工。
西点店不大,但现在客人不少,大多是些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要面包要蛋挞要奶茶什么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一边收钱一边拿点心,满头是汗,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小麦等这一拨客人走了,才上去跟老板说话。
“哦,我要招个晚上六点到九点的。白天我这儿有人,晚上就缺个人帮我一把。”
小麦想了一下:“六点半开始可以吗?我可以晚上多干半小时。”六点他一般刚下班,半小时正好收拾了东西过来。
老板想了一下,又打量他一会,点点头:“也行,但不能再晚了。”
正说着话,又进来三四个女孩,小麦把袖子一挽:“老板,我干点什么?”
老板诧异:“你现在就干?还没谈多少钱呢吧?”
小麦笑笑:“要是谈不拢,就当我帮忙了。”
老板笑起来:“行,冲你这勤快劲,我就用你了。上里边去把手洗干净了,给客人拿点心。”
小麦一直干到九点才回家,进门之后发现邵靖不在,石春元也走了。饭都吃光,但碗都给他堆在厨房水池里,根本没刷。小麦炒了点剩饭吃了,把碗刷出来地拖干净,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一下床铺倒头就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把那条银手链扔到哪里去了?他记得搁在自己床头柜里,怎么没了呢?
第6章 乡村奇遇
小麦在西点店干了三天,才知道原来店里卖的那些点心并不是店主做的,大师傅另有其人,而且是个十八九岁刚从烹饪学校毕业的小姑娘,叫归籽儿。
店主颇为得意:“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做点心那有一手!尤其是桂花糕桂花汤圆,是我们店里特色,跟别家的都不一样,远近这几条街上办公楼里的人早晨都爱过来喝一碗。我琢磨着这丫头肯定是有秘方。”
小麦还没见过这位“大师傅”,忍不住问:“我怎么没见着她?”
店主摇摇手:“你见不着。这丫头家里有规矩,天黑之前必须回家,要不我怎么晚上也得招人呢?这会儿天黑得早,她五点就走了。赶夏天天黑得晚,你就能见着了。”
小麦有点好笑:“什么年代了,还得天黑前就回家?”
店主同意地点头:“嗯,估计是家里管得很严。不过,一个小丫头,早点回家也好。现在这社会乱得很,早点回家爹妈也放心。”
小麦看店主心情好,才提出来周末要回去接奶奶的事:“我就请一晚上假,行吗?”
店主有点不太高兴:“星期六晚上生意正好……算了,你孝顺我也不能拦着,可是就一天啊,你再请第二天我就受不了啦!”
小麦赶紧点头,特意晚上多干了半小时,把第二天早上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才走。周六一下班,他就直奔长途车站,跳上了去胶南的车。
小麦奶奶的老家就在胶南大珠山。天色漆黑的时候,他终于到了石春元家门口,可是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的哭声,他借着灯光一看,门窗上都糊着白纸,这是家里死人了!
小麦的心猛地往上一提--难道是奶奶……他忐忑地敲门,出来开门的是石兰兰,石春元的大女儿:“表叔?”
“家里……怎么了?”小麦看见她胳膊上戴着黑纱,眼圈也是红肿的。
“俺爸--”石兰兰嘴一撇哭起来,“俺爸死了!”
“元子哥?”小麦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上个礼拜他还去我那儿--”
“俺爸是被老虎咬死的。”
“老虎?”小麦好像在听天方夜谭,“动物园,老虎笼子开了?”
“不是。”兰兰抹着眼泪摇头,“是山上有老虎。俺爸去逮兔子,被咬死了。”
小麦觉得自己像在听笑话一样:“大珠山上有老虎?怎么可能!”风景区出老虎,见鬼了吧?
“真的!”兰兰抽抽噎噎,“动物园来了什么专家,说就是老虎,有脚印。表叔,你进来吧,俺爸说过,你要来接太姑奶?”
石春元的老婆也是眼圈通红,怀里搂着八岁的儿子,勉强起来招呼小麦。小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喃喃地说:“嫂子,别哭坏了身子,兰兰和平平还指着你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石春元的老婆又哭起来:“你说,咋就会有老虎呢?老说什么保护这些畜生,人死了就没人管了!俺命怎么这么苦?两个孩子还小,往后谁管俺啊!”
小麦好容易将她安抚下来,摸摸衣袋里的钱包,掏出一千块钱给了她,才问起奶奶的事。石春元的老婆抹着眼泪把钱收起来:“姑奶住在她自己房子里,东西俺都收拾好了,也没啥东西好带,春元说你们城里啥都有,叫俺少装几件,你们路上也方便。俺看晚上你就住姑奶房里吧,地方够了。”
小麦奶奶的房子是三间平房,就在石春元家的二层小楼后面,亮着柔和的淡黄色灯光。兰兰推门进去,叫道:“太姑奶,春弟表叔来了。”接着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春弟?是春弟吗?”小麦心里一热,大步进去:“奶奶,是我。”
灯光照着炕头上盘腿坐着的老人,头发已经一片雪白,瘦削的脸上满是皱纹,混浊的眼睛眯起来费力地看:“是春弟吗?”
小麦跑过去抓住那双布满了色斑的手:“奶奶,是我,我是春弟!”
老人的眼睛明显地是不行了,凑得很近,还用手在小麦头上脸上摸索:“真是春弟?是春弟来了?”
小麦喉咙像哽了个硬块:“是我,奶奶,真是我。”
老人摸索了半天,像是终于满意了,长吁一口气:“真是我的春弟啊!唉,奶奶能看见你,死了也闭眼喽。”
小麦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奶奶你别这么说,我来接你去看病,你没事的。”
老人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拉着小麦:“来,跟奶奶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咋样?跟奶奶多说几句。”
小麦上了炕,靠在奶奶旁边,祖孙两人絮絮地说了半夜。老人一直拉着小麦的手,小麦觉得她在用手指反复地摩挲自己掌心里那道伤疤,忍不住问:“奶奶,你摸什么呢?”
老人把他的手举到眼前凑得很近地看:“这疤还在吗?奶奶眼神不好,手也没啥感觉了。还在吗?”
“还在。”小麦其实很想问问这疤是不是真的是奶奶划的,但又问不出口。倒是老人听见疤痕还在,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小麦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奶奶,这疤怎么了?”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抓着小麦的手指紧了紧,好像怕小麦消失似的,半天才说:“没什么,疤在就好。”
小麦更奇怪了:“为什么有疤好?这疤很难看,以前有朋友劝我去做个手术消掉呢。”
“不行!”老人一急,竟然坐了起来,“不能消,千万不能消!春弟,你听奶奶的话,一定不能消!”毕竟是年纪大了,这一激动,气也有些喘不过来。小麦赶紧扶她躺下:“奶奶你放心,我不消,一定不消!我就是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一道疤呢?我不记得我在哪里划到过啊。”
老人喘了几口气,稍微平静了些:“这疤……奶奶也不记得是啥时候摔的了,总之你留着它,对你好的。春弟你千万听奶奶的,奶奶不会害你。”
小麦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看得出来老人是不打算再说了,而且这疤放在手掌上也不疼不痒,于是哦了一声,再次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去把这道疤消掉,老人才安心睡了。
小麦躺在炕上,倒有点睡不着了。他有一点认床,炕就更睡不惯,看一眼手机已经十二点了,仍然没啥睡意。忽然之间,他听到不远处有一声狗叫。这里不少人家都养着狗,石春元家就有,狗叫声也正是从他家院子里传过来的。小麦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家里养的狗是不会乱叫的,难道是有小偷?到底谁这么缺德,偷到刚死了人的家里来?小麦把衣服一穿,捞起门后放的一根棍子,轻手轻脚出了门。
石春元家大门紧紧关着,小麦从后墙悄悄爬上去,伸出头往院子里一看,先看见家养的狗紧紧缩在院子一角,好像连大气都不敢出。小麦心里一惊:这条狗虽然是土狗,但挺凶的,没见怕过什么,怎么现在吓成这样子?他满院子地看,却也没看见有什么异样。今天月光明亮,院子里亮堂堂的,一目了然,别说小偷了,野猫都没有一只。小麦正疑惑,脚底下踩了一块松土,土块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就见院子角上那唯一的一小块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亮起了两点幽幽的绿光。
小麦第一个反应是:野猫?但随即悚然一惊:野猫绝不会把狗吓成这样子。他眯着眼睛想看清阴影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怎么也只能看见两点绿光。小麦看得眼睛有点酸,眨了一下,忽然发现那绿光大了一些,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眨一下眼,绿光又大了一些,已经隐约能看见绿光下面似乎是个黑洞。小麦忽然生起一个念头--这两点绿光,好像是在一步步靠近自己!
这念头一生出来,小麦顿觉后背一阵凉,他想跳下墙头转身就跑,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睛不受控制地直勾勾盯着那两点绿光,眼看着绿光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墙跟下,随即猛地向上一起,就到了他眼前,一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忽然之间,小麦觉得右边腿上一阵灼热,像有人用烙铁烫似的,同时眼前红光一闪,两点绿光一下子就灭了,大腿上的疼痛让他一仰身,扑通一声从墙上摔了下来,幸好墙不高,只是摔了个屁股墩。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摸腿,那灼热感却已经消失了,只剩可怜的大腿还在隐隐做痛。到底什么东西?小麦伸手去摸腿,刚把手伸过去他忽然反应过来--他能动了?赶紧抬头看看墙上,哪还有什么幽幽绿光?只有月光如水,照着光光的墙头。随即就听院子里的狗声嘶力竭地狂吠起来,屋子里很快有了动静:“大黄,叫什么?出啥事了?”
小麦抬腿就跑,他可不想让人当成半夜来爬墙头的。一口气跑回奶奶院子里,他才顾得上细细寻思:刚才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把狗吓得连叫都不敢叫。那两点幽幽的绿光,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对了,不就是那天晚上自己家窗台上的东西吗?当时他以为是野猫,现在想来,野猫怎么可能跳上四楼窗台,更不用说那两点绿光之间距离很大,普通的猫就算长两个头双眼间距也不可能那么宽!而且那两点绿光对着自己的眼,自己就像鬼压床一样手脚都动不了,要不是腿上突然疼那么一下,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小麦回忆一下刚才自己的情形,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奶奶讲过的鬼故事一时间全涌进脑海,后背上的汗毛一下子就全竖了起来,赶紧把门又关得紧了些。不过,那东西似乎是被那一闪的红光驱走了?那红光又是什么东西?跟他腿上的灼热有关系吗?小麦心里想着,脱下裤子看了看自己的腿,果然红了一块,碰一碰还有痛感。这块灼伤就在裤兜的位置上,小麦疑惑地伸手到裤兜里掏了一把,摊开手只见一小撮灰一样的东西,里面有几块成片的,但被他一碰也碎了。小麦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个东西像纸灰,但是他裤兜里哪来的纸灰呢?他再把裤子翻过来看,却没发现半点被烧过的痕迹。
奶奶在炕上动了一下,半睡半醒地问:“春弟,起夜吗?”
“不是--”小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好像听见外头有动静。”
老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勉强想坐起来:“你听见啥了?”
小麦过去扶她:“奶奶你别起来,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老人伸手抓住他的手:“春弟,你到底听见什么了?是不是听见有人叫你名字?”
“呃……”小麦倒愣了,“什么,什么我的名字?”
老人紧紧抓住小麦的手:“春弟,你可记着,千万别把你真名告诉别人,要是半夜听见有人叫你,千万别答应,更别出门!千万记着啊!”
小麦不得不解释:“奶奶,我不是听见有人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