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傻二疯
第77章
不错, 在某种意义上讲,两汉四百年的大一统还真是个伟大的、很难再复制的奇迹。
或许是因为太史公的《史记》写得太出色了,明白晓畅、脍炙人口, 使得太多的人对西汉前中期的史实过于熟悉,乃至于忽略了一个简单的事实——大汉是一个建立于两千多年前的国家, 在存续的绝大部分时候, 它的生产力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突变:依旧是竹简、依旧是毛笔、依旧是封闭的自然经济;中央的指令需要跋涉崇山峻岭才能传达至帝国的触角, 长安天子对庞大国土的控制仅仅依赖于几条驰道和驿站, 只要离开了这些关键的交通动脉, 那四面环顾,便都是不可穿透的迷雾。在这种前提下,能够承载大一统的物质基础无疑是薄弱的, 薄弱到任何时候分崩离析,其实都不算奇怪。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中央天高皇帝远, 地方池浅王八多;长安的诏书可能要辗转半年才能抵达东海与西南夷, 那边陲不可自抑的离心倾向, 岂不正是理所当然,难以阻遏?
所以, 相较于后面的碎裂一地, 真正的奇迹是汉帝国居然还真把这套玩意儿缝起来运行过, 还运行了四百年之久——某种意义上,这相当于用核显跑ai大模型, 哪个时候过热崩溃甚至自燃都不是奇事,奇特的是这玩意儿居然还真的稳定运行过;只能说机能这东西不仅看软件也要看硬件, 大汉历代皇帝的微操技术过于高超,居然还真把这台破烂发动机给开上路了,甚至还可以和匈奴来一波生死竞速、极限过弯,茫茫大漠比一比高低。
郡国并行、无为而治、推恩分宗,乃至盐铁官营、更张礼制;由汉高至汉宣,历代汉帝都在百般腾挪、拼命折腾;这当然不是因为老刘家喜欢折腾,而是硬件太烂了实在没有办法,必须要把软件优化到极致极致再极致,保证这套系统还能勉强跑下去;事实上,即使西汉后期为人诟病之汉成、汉哀,水平也可以称得上是四平八稳,中成之君,换个朝代绝对能混个美谥的那一类;但就是这样水准线以上的皇帝,都应付不来大汉朝这台拼凑起来的破烂老爷车,区区三十年就翻车了事。
和封建制度成熟时天下太平的后世王朝不同,大汉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想想汉成帝也不过是放纵了一波外戚,就在三十年里速通了亡国破家社稷丘墟的可怕结局;而后世摆宗一躺四十年,半身不遂的带明居然都还能硬挺着活下去;这样天差地别的容错率,真是让人感慨不禁。
当然,作为大汉朝秩序的第一缔造人,老登自己其实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哪怕在天汉威势最盛的时候,他都没敢妄想过什么千秋万代,只觉得“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也”,别在父子两代人手上砸锅,也就算对得起祖宗基业了;本质上,他也知道自己手上的国家机器是怎么一个摇摇欲坠的半成品。
不过,知道归知道,但对方公开地做这样的表示,那意义却又完全不同了。所以刘先生不得不再做一次确认:
“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穆祺很真诚的看着他:
“我当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真心感慨而已。”
老登几乎要呵呵出来了:“真心感慨?你对大汉还有这么深的感情么?”
真心为大汉感慨的孤胆忠臣会天天跳脸嘲讽他这个汉天子吗?真心为大汉感慨的孤胆忠臣会天天提巫蛊之祸吗?你是怎么有脸说得出来的这个话啊?
但很可惜,穆祺的脸皮绝不会为了区区一点嘲讽而刺痛,他毫不动摇地说:
“……陛下也知道,我一向是爱大汉的。”
老登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人的脸皮可以这么厚:
“什么?”
“我是爱大汉的。”穆祺重复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大汉的精神可以长久传承,而不至于中道崩卒……”
老登又瞪了片刻,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来:
“——这么说来,你还是个铁打的保皇派了?”
他怎么不知道呢?
不说穿越以来他在现代的种种见闻了,就单以刘彻在地府听到的小道消息,也绝不支持这样荒谬的论断。他蹲在地府里百无聊赖时,被穆氏上一个任务坑得体无完肤的什么“飞玄真君”正在被他老朱家的祖宗接力痛打,并在痛打的间隙里抓紧一切时间向上投诉,到处倾吐他被居心叵测狡猾险恶的“谪仙人”穆氏陷害的惨痛往事;各种声诉文件描绘得是绘声绘色,生动形象,一看就是倾注感情,用心血写出来的文章。在通读了这些绘声绘色、生动形象的好文章后,刘先生对穆祺也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简单来说,他要是信这人突然转性当了保皇派,那还不如信伊稚斜单于其实是个潜伏在匈奴内部的纯正皇汉,历次开战只不过是为了向大汉表示他扭曲而畸形的变态爱恋而已。
神经病吧!!
显然,以常理而论,这种被飞玄真君沉痛批判过的危险人物突然一转攻势,居然开始大声翼赞皇权,高喊什么“我爱大汉”了;那这虚与委蛇的言辞下面,还真不知道隐藏着怎样阴狠的算计。
一念及此,老登的眼神立刻就犀利了!
正面直视了皇帝那种诡异中隐约带有戒备的神色,穆祺愣了一愣,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极为微妙的事实。不过,他并未强力辩解,而只是委婉解释:
“我当然不是什么保皇派,事实上,我应该算一个半吊子的进步派,相当不坚定的保守分子;只要能够让这个世界向前哪怕一步,那就算支持一下皇权,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登的眼神更加犀利了,显然,他一点也不信这种鬼话:
“你觉得支持皇权还能带来进步?”
以他从飞玄真君那里得到的绝密情报来看,穆某人可不像是这样通情达理,温柔敦厚,肯体谅皇权利益的良善人呐。
事实上,以飞玄真君的反馈来看,穆某人在上一次任务的表现近乎于脱缰疯狗,基本上是我与封建皇权不共戴天,哪怕舍下一身剐也要和皇帝爆了的那种。这样饿人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向,那带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欣慰。
穆祺轻轻咳嗽了一声:
“……支持与否,当然也要看情况。毕竟,在某些时候,皇权也可以是进步的要素。”
是的,万事万物总是要看比较的。在一般情况下封建皇权是专制与压迫的具像化,穷竭天下供养一人的万恶之源;但在某些情况下——比如说秩序彻底崩坏的五胡乱华时期——人们也会骇然发现,比起吃两脚羊和饶把火的凶残胡人,比起嗑五石散四处裸奔以及狂醉度日的名士公卿,比起文明垮塌后一切人敌视一切人的黑暗森林,一个高居皇位而粗通人性的封建大爹居然并不是什么坏的选择——主要来说,全看同行的衬托。
所以说,在桓、灵时,因为这地狱一样的政治黑暗,天下还是“寸土只民,皆非汉有”,人心丧乱殆尽的局面;但仅仅在三国及曹魏领了几年世家门阀的大教之后,民意便急速扭转,走向了人心思汉的局面了;等到西晋粉墨登场,顶级门阀正式上台,各展手腕,大家便都恍然大悟,意识到地狱居然还有第十八层,并体会到了前人先见之明的无比正确了。
“所以我想。”穆祺轻声道:“至少在东汉末年的这个历史阶段,两汉以来传承的皇权制度依旧能维护局势稳定、推动历史的进步;所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依然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口号。”
的确是非常能打动人心的口号,就连老登也为之动容——说实话,自古以来都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王朝兴起,如火如荼,王朝覆灭,如尘如土;大汉四百年气数之后,还有人愿意耗竭心血知不可而为之,那已经是超乎寻常的侥幸了;某种意义上,这种执着信念、坚强意志,是连刘先生自己都要大感佩服的。
不过……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刘先生轻声道:“所以你支持汉室的方式,就是大力宣扬黄巾军的那一套东西?”
穆祺霍然睁大了眼。
营帐内的气氛一下就变得冰冷了,寂静得连呼吸之声都清晰可辨。不过还好,在经历过几次打击后长平侯与冠军侯都养成了经验,一看到君主与穆先生秘密商谈就会立刻设法远遁,挥一挥衣袖不沾染分毫;所以今日侥幸挣脱,还不必夹在这样坚冰般的气氛中左右为难,体会新一轮的痛苦。
可是,没有了卫霍从中缓和,那两人就是针尖麦芒,正面对决,没有一点腾挪的余地了——当然,穆祺也没想着腾挪,所以他瞪了一会眼睛,只是平淡开口:
“原来陛下都知道了。”
刘先生冷笑:“怎么,你觉得能一直瞒着我吗?”
“当然不敢做此妄想。不过,陛下发现的速度,确实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刘先生的嘴角肌肉微微抽了抽。实际上穆祺为他设置的信息茧房还是相当有效的;直到十天之前他都没有发现与黄巾有关的任何漏洞,大数据模型织成的屏障隐秘而又牢固,并不是一点天分可以突破的。可是,穆祺精细美妙的布置之中,终究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误差——没错,大数据可以定位用户群体、划分用户喜好、精准推送消息;可是,有些东西却可以突破所有的封锁,强力击穿信息茧房,一定要夺取所有用户的注意力。
——比如说,广告。
理论上来讲,开了VIP会员是应该能规避广告的,但急于牟利的资本却别有妙方,可以把软广告夹在视频里强行投放;事实上,老登就是在某个剪辑片段中看到了推广《三国》的什么软广,随后顺藤摸瓜,一路摸出了底细。
当然,这样微妙的发现过程,委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刘先生只是气势汹汹,以凌厉的追问维持压迫:
“既然已经选择了黄巾,何必还要装模作样,假惺惺的说什么‘爱大汉’?彼此站队已定,也不必在此敷衍塞责!”
真是出乎意料,面对这样事实俱在、毫无推诿的铁打指责,穆氏居然也没有露出什么被揭穿后的惶恐茫然;相反,他的表情居然还保持着某种天真的迷惑。
“这一点就让我非常不理解了。”他轻声道:“听陛下的意思,难道选择黄巾军的道路,与‘爱大汉’是冲突的吗?”
刘先生:…………
刘先生由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穆祺一眼,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怀疑,是不是长期的、反复的时光穿越,真给这人的脑子造成了什么不可预料的损伤;否则此人又是怎么灵机一动,用汉语说出这样小众的表达方式的呢?
不过,还未等刘先生绞尽脑汁思索出足够有创造力的侮辱性措辞,穆祺已经再次开口:
“陛下了解过黄巾军的主张和组织架构吗?”
刘彻,刘彻一愣,下意识回驳:
“我知道那玩意儿做什么?”
……好吧,迄今为止,刘先生对黄巾起义的了解还仅限于广告上的那点切片,能搞明白“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就算很不错了。至于什么“组织架构”……他打听这玩意儿干嘛?
“黄巾军诞生自东汉末年的太平道,是原始道教的祖脉之一。”穆祺自顾自道:“依照传世的《太平经》,这个新生的宗教推崇天地之间的大道,宣扬‘木气得王,火气大明,无衰时也”。意即汉家天命火德,故君王作为“火精道德之君”,理当效法上古圣人,绝金气、厌不祥’,由此而长盛不衰,永葆太平——皇帝陛下,这样的主张,是在反对大汉吗?”
“狡诈之词而已。”老登不屑一顾:“起兵夺权的人,难道不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虚词诈唬,绝不可信。”
穆祺没有反驳一句,他只道:
“《太平经》中又说,‘金气王则木衰,木衰则火不明,火不明则兵起之象’,认为帝王不能随意将兵器军队赐给诸侯百官,否则就会危害天下的太平;为了贯彻这一理念,太平道的信徒甚至从来都是赤手空拳,‘不将尺兵’、‘不问戎务’;就算真正‘起事’之时,各地信众也是扶老携幼、‘繦负而至’——皇帝陛下,这是‘起兵夺权’的样子吗?”
老登:…………
老登目瞪口呆,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如果说宗教可以归之为煽动,口号可以归之为欺骗,那兵器这种事情就真是铁打的证据,一丝一毫都辩驳不得了——一群没有兵器的信徒,又能怎么“夺权”?大量招纳连基本军事训练都没有接受、甚至连行动都费力的老幼,又哪里来的资本造反?
陈胜首义反秦,还知道“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一个能够聚众百万的宗教领袖,难道会天真到以为空着手就能夺取政权么?
“因为仓促其事,黄巾军的组织架构记载不多,如今能够知道的,大概是张角‘遣八使以善道教化天下’,这个‘八使’的设置,显然也与汉家巡视天下、观察风俗的八个风俗使遥相呼应……陛下知道风俗使吧?”
刘先生咬牙:“……汉顺帝设立的玩意儿。”
“不错。”穆祺欣然点头:“另外,大贤良师还将太平道分为三十六‘方’,每方各置一位弟子管理;陛下应该也很熟悉这个安排吧?”
刘先生的牙咬得更紧了:“……三十六郡。”
三十六郡,由秦始皇帝设立,汉初时高皇帝延续的行政体系。拿出这样的行政体系,基本就等于百分百照搬了汉初的行政制度,忠贞不渝地继承了高皇帝的遗志。
一个忠贞不渝继承高皇帝遗志的组织,能说是在反大汉吗?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怀疑再不可思议,也必定是唯一的事实。禁止暴力、宣扬太平,高强度复读大汉官方意识形态,乃至于一比一cosplay汉朝的行政架构——所有这种种证据,都指向唯一的可能:
太平道的创始者、聚众百万的大贤良师、毁灭东汉的始作俑者,伟大的天公将军张角,可能真是发自内心爱着大汉的。
所以,黄巾军的原身,本该是一个……辅汉匡国的组织?
——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呀?!
刘先生再也受不了了,为了维护他岌岌可危的三观,近乎崩断的神经,他不得不强力反驳:“如你所说,黄巾军又何必起事!”
穆祺不慌不忙:
“第一,黄巾军起事时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军事准备;天下有这样的叛乱法吗?第二,太平道当然爱大汉,但他们爱的是一个天下太平、吏治清明、回归于汉初之无为的大汉,是建立在宗教意义上的地上天国;这样的地上天国,能见容于当时的东汉朝廷么?”
从《太平经》自“八使”,从“八使”自“三十六方”,太平道黄巾军每一个遗留下的符号,都是对大汉遥远回忆的追述与怀念;甚至太平道符咒“急急如律令”,都发源自汉朝的公文系统——这样惟妙惟肖的仿真复刻,这样亦步亦趋的效仿致敬,恐怕就是严酷的酷吏,也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反汉的“敌意”;这大抵也是东汉士大夫在一开始对黄巾普遍共情,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发展到数百万规模的缘故。
正因为没有感受到敌意,东汉地方乃至中央朝廷才能天师道容忍备至;直到——直到东汉的衮衮诸公们愕然发现,天公将军爱着的大汉不是现在的大汉,而是那个遥远的、政治清明、天下太平、中央集权的大汉。
——那还了得?
所以,整场黄巾起义其实是个被辜负的悲剧;并不是天公将军辜负了大汉,而是大汉辜负了天公将军。大贤良师一开始大抵是怀着热望的,他编撰经文拟定制度禁绝兵器和暴力,全方位无死角的模仿自己想象中伟大恢弘的汉帝国,期盼着以这样宗教式的虔诚感动天意感动皇帝,能够扫除帝国身上缠绵多日的顽疾,光复以往太平清宁的伟大光景。
可惜,可惜,直到“岁在甲子,天下太平”的那一刻,恐怕天公将军才终于意识到,他真心热爱的那个大汉早就已经在岁月消磨中悄然死去,而今残留的不过是被世家豪强和门阀蛀空了的腐朽躯壳;汉家的光辉再不可复起,而他此生最大最深刻的热望,终于也只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了。
自己终究要亲手毁灭自己此生最爱的东西,天下悲哀苦痛,大约莫过于此。
当然,尽管大贤良师的一生纯粹是个被辜负的悲剧,但他的热爱与心血终究不是没有价值的——他的观察非常敏锐也非常准确,那就是这个天下确实已经被败坏到难以救药的地步了,要挽回的唯一办法就是重建过往四百年的制度——恢复中央集权、恢复法令尊严,强力弹压豪强门阀,以极大的力量扭转士族垄断仕途、把持朝纲的进程——换言之,恢复东汉以来,被士族外戚宦官所侵蚀殆尽的,真正的汉家制度。
太平道者,何为“太平”?“帝王以下及臣大小,案行真道,共却邪伪”,才是太平,显然这不仅仅是宗教追求,更是严肃的
自然,由于先行者天生的缺陷,大贤良师的探索还是相当盲目的。他在黄巾军中的种种实验,很大程度上只是机械复制汉朝全盛时的体制,而根本没有深思制度下真正的意图。但这也没有关系,因为有一位我们都熟悉的伟大人物继承了类似的观点,并提出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口号: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兴复汉室,不是兴复刘氏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兴复大汉的制度,兴复过往的荣光,强力阻断历史堕落的进程;是严明法制、光大治术,是对士族垄断的殊死一搏,是“大汉”对于南北朝最后也最绝望的回击——这个回击由大天公将军张角启动,最后由大汉的丞相诸葛武侯收尾;所谓前赴后继,所谓死不旋踵,从宗教领袖到宗室后裔,从宗室后裔到名臣高人,大汉最后的遗民对着历史的进程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所谓知其不可而为之,所谓道之所存,心之所存;人间英雄气酣畅淋漓,大抵不过如此。
“我理解陛下的心情,总是很忌讳能够挑战皇权的东西。”面对两眼发直、瞠目结舌的刘先生,穆祺声音柔和:“不过陛下也看到了,就算东汉朝廷强行镇压下了黄巾,自己也是风中残烛,转瞬即逝,下场相当之难看。反过来想想,如果当时真能接受大贤良师的观点,用他那一套改造改造朝政,恐怕东汉还能多续上几年。”
穆祺做了个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实际上,用“大贤良师那一套改造朝政”的实验已经做过了,诸葛丞相在西川复刻的那一套制度,就很近似于大贤良师梦想中的汉初。而实验的效果,似乎也昭示了现实的另一种可能——不过很可惜,这个尝试终究是昙花一现,最终湮灭于历史进程之中,成为后世永久的遗憾。
不过没有关系,穿越的本意,不就是为了弥补遗憾么?
“我是赞同大贤良师的。”穆祺从容不迫道:“所以我要继承大贤良师的遗志,建立一个他梦想中的‘大汉’。这就是我爱大汉的方式。那么,陛下以为这个方式如何呢?”
陛下……陛下木然愣了许久,终于伸手揉捏眉心:
“……我要一本《后汉书》。”
“二楼书房的左侧面就有一本。”穆祺道:“陛下可以自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