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 第93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古穿今 历史衍生 系统 直播 无C P向

不过还好,在当了许久的谜语人后,皇帝还是掀开了他的底牌。大辨经结束十日,天子在轻骑的护卫下返回上林苑,并在这里展示了印刷坊印刷出来的新一批书籍,包含了医学及农耕常识,以及大量算数口诀和工程技巧——因为有国家的经费作支撑,所以相较于死鬼刘老登先前自掏腰包编订的什么《医疗手册》,这一批书籍要精致完善许多,足可以衬托出皇帝陛下尊贵的身份。

总之,天子在上林苑召见了此次立功的将士,并向他们宣布了皇权新的恩典。自即日起,皇帝将自掏腰包,从少府中拨出钱粮,在上林苑及关中各处开办学堂,吸纳士卒入学堂就学,研习医学、算学、工程的基础学问;如果本人年老体弱、力有不逮者,可以改为推荐自家子弟入学。待学有所成以后,皇帝还会亲自出马,为优异者安排职位,分配俸禄。

应该说,虽然政治上反复无常,动荡频仍,一向有刻薄寡恩的名声,但老刘家在厚待军功贵族上的声誉,却一向是相当之靠得住。当今天子可以肆意的折磨公孙弘张汤等文官,但对卫青霍去病的待遇,却绝对称得上一句天高地厚(事实上,天子对飞将军李广也算得上宽容忍让,厚待之至了),无有加矣。有此先例在前,受恩将士当然只有感激,而绝无疑虑;那殷殷之心,当真日月可鉴,纵使立时为陛下效死,拎起棍子一秒六棍,那也是绝无疑虑的。

总而言之,忠!诚!

不过,忠诚了不到两天之后,稍有常识的将士就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因为皇帝在检阅部队、赏赐书册的时候,居然将太子也带在了身边。

这个信号可真是太浓烈、太不寻常了。说白了,在大汉的政治环境下,皇帝本人的风向当然非常重要,但有时候未雨绸缪,皇后及太子的风向可能还要更重要一点——毕竟吧,自孝惠帝以后,老刘家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一个寿算超过五十的皇帝;那么以此大限屈指而数,当今圣上满打满算,估计也不过只有十几年蹦跶的光景。大家天长地久,真正要侍奉的主君其实是卫皇后和卫太子——谋算长久,岂可不慎乎?

当然啦,现在所有人穷尽想象,大概都还意料不到将来匪夷所思的变故。而众人按照惯性,还在本能地往太子身上打探方向;先前皇帝命司马相如、枚乘做《皇太子生赋》,赋中歌咏先王圣德,引述周孔之论;于是上下闻风知意,都晓得皇帝为太子规划的是一条遵循儒家治道,以诗书文治而安天下的路;儒家也因此而骤然贵幸,天下望风景从,再没有可以抵挡他的力量。可是——可是现在太子被突然抱到阅兵的现场来,那又是想暗示什么呢?

要知道,而今散发下去的手册里包罗万象,但这万象之中,可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儒家的影子呀!

皇太子现在也只有几岁。他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多半还要看他师傅怎么教。但他的师傅的安排,乃至他教育中所有风向的变动,可是全部由皇帝一手谋划。那么现在,皇太子被突然带到这个场面下,那到底又是想表示什么呢?

虽然说是“检阅”,但受限于上林苑的条件,肯定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什么声势浩大、气度恢弘的模样;事实上,皇帝只是到红布覆盖的高台上转了一圈,然后将年幼的太子高高抱起,向下方列阵的将士亮了亮相;刚一放下之后,等候在侧的女官就手忙脚乱的上前,惶恐不已的为太子检查头脸手脚,然后用凉被将小孩紧紧包住,免得沾染外界的一点灰土。

说实话,当初皇帝想把太子抱到上林苑检阅部队时,卫皇后就颇为踌躇;一是担心天子粗心大意,照顾不好幼儿;二是担心上林苑毒虫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出事。但天子寥寥数语,仍然轻易说服了皇后。比如他就指出,当年高帝重病,欲令太子将兵,就是因为吕后涕泣谏止,才使惠帝疏离兵权,软弱不能担当,以至于上下失序,酿成后日大祸;比如他又指出,太子虽然年幼,身体却还健壮,不至于经受不起这一点波折;而且他也会让精通医术的方士随行看护,若有不妥,他一定诛灭方士的九族。

某穆姓方士:?

虽然方士本人大概非常不满,但卫皇后还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她派出了心腹的女官跟随,又亲自召见兄弟,千万叮咛嘱托,一定不能出半点岔子。当然,这样的忧虑纯粹属于多想,毕竟穆姓方士本人高兴与否,其实根本不生丝毫关系,因为有一个刻薄的监工就等候在侧,时时刻刻的逼迫他“实心办事”,丝毫不敢疏忽了皇太子的安保工作。

“那么。”穆祺将双手拢在袖中,一张脸拉得老长:“陛下现在满意了吗?”

也实在无怪乎他的脸拉得这么长。因为老登施加的压力确实非同寻常。卫皇后先前的忧虑其实相当有道理,上林苑树木茂密水体又多,搞不好哪里就潜伏着什么肉眼不可分辨的毒虫,咬上一口就要出大事。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老登居然强行施压,要求穆祺在短时间内弄到多达数吨的防虫喷雾,将以阅兵台为中心的方圆数里地都给撒上一遍!

穆祺:……你们几个都是在搞我心态是吧?

这种荒谬的要求自然绝不可能答应,所以老登退而求其次,只要他采购上百公斤的防虫药水,让太子走到哪里就喷到哪里。不过,老登随即又提出了苛刻要求,要求这种药水一定是“婴儿友好”的,要经过乱七八糟多达几百种的什么“生态检验”。

穆祺其实很想指出,市面上的防虫药水在安全性上已经足够可靠,所谓的“婴儿友好”不过是商家推销的噱头,成分上并无差异,纯属打上标签就可以翻十倍价的无聊把戏而已。但他看一看老登的脸色,还是只有老老实实闭嘴照办,并且不能不乖乖承认,这种十倍价的噱头之所以能够在市场无形的大手下长期存在,那确实有他存在的道理。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种噱头岂只是噱头而已?它简直可以直接等于一份往日的赎罪券呐!

不过,老登可以悄悄摸摸赎他的罪,却绝不妨碍穆祺开口阴阳:

“我真是意料不到,陛下还有这样父爱情深,爱在心中口难开的时候。”

往常老登喜欢谁厌恶谁,什么时候不是轰轰烈烈大张旗鼓,一定要闹到天下皆知、史书留名?但现在时移事迁,局势不同,居然也只有暗自蛰伏,无声旁观,以如此含蓄到近乎窝囊的态度,来悄悄展现一下心中激荡而不能平定的心绪了。

唉,刘彻,隐忍!

刘先生的嘴角抽了一抽,但居然罕见的没有发怒。事实上,他沉默片刻,只道:

“……彼此相见不相识,唯求心安而已。”

他停了一停,又道:

“事已至此,别无他想。我唯一忧虑的,不过是重蹈覆辙而已……”

说到此处,哪怕以刘先生的刚硬心性,依旧忍不住语气低沉;他远远眺望检阅台上被众人簇拥的君臣父子,神色间略有怅惘浮现——显然,当初刘先生意气风发之时,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父子相得,纵享天伦的时光。只不过物是人非事事休,也就只有泪双流了。

刘先生非常清楚,另一个“他”将太子带到阅兵现场,亲自与立下军功的战士见面,那就是有宣示统绪、托付权力,让自己的铁盘“认一认人”,方便继承人确立地位的意思。而作为一个十足十的权力动物,愿意将自己的权力与人分享,那无论从什么角度上讲,都可以算得上是爱了——浓烈的、真诚的、丝毫不掺假的父子之爱。至少此时此刻,皇帝对太子的一片真心,是绝对容不得怀疑的。

可是,时光和权力终究是最为残酷、最能变易心性的东西。当初父子相和的时光其乐融融,也丝毫不妨碍后面的兵戎相见。如今赤诚无二的父子之爱,又能维系到什么时候呢?

刘先生幽幽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制度,终究还是有其不可规避的瑕疵。”

如果不是制度瑕疵,他们父子怎么会走到那一步呢?

“其实。”穆祺忽然道:“汉室的制度也未必有什么问题。历年的皇位继承,也还算平稳。”

西汉两百年光景,除了刘先生和他的亲老子孝景皇帝以外,其余皇帝的太子基本都是平稳继位;如果考虑到孝景皇帝换人确有其不可容忍的缘由(没办法,栗姬直接跳脸骂老狗,还能忍下去真可以当神龟了),那武帝搞出来的大事就格外刺眼了——怎么就你特殊呢?

“要是仔细想想,陛下也未必就一定会和卫太子翻脸的。”穆祺若有所思:“毕竟陛下与太子的父子关系,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很正常。而其余汉帝与太子之间,其实也不是没有过龃龉。只不过他们死的时间都比较恰好罢了……如果真要说大汉制度有什么毛病,那大概就是它设计冗余不足,基本只考虑到了皇帝活五六十的情况,没有考虑更多。”

权力交接正常的汉帝各有其特性,但有一点是共通的——他们大都只活了四五十岁,连知天命的门槛都没迈过;他们的太子此时多半也只有二十来岁,虽然已经成年,羽翼却尚未丰满;于是既不存在主少国疑的风险,也不存在掌权日久威胁君父的暧昧冲突;父子之间的感情尚且大于利益,局势当然可以缓和。别的不说,武皇帝五十来岁时,和太子的关系也还相当不错呢。

事实上,如果武帝遵循他先祖的优秀范例,能够在五十余岁时及时的龙驭上宾,那么他这一身的功业,就真是至矣尽矣,再无挑剔;而后世所非议的一切黑点,基本也都消弭无形,简直可以称得上大汉朝的第一圣猪,历史地位无形间还要大大向前迈进一步。

所以,谁叫他大大超出了设计冗余呢?

可惜,这么实在恰当的分析却没有得到一点尊重。刘先生的脸立刻板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穆祺诚恳道:“陛下升天得实在太晚了。”

第138章

刘先生的脸色倏然而变, 刹那间几乎有了降妖除魔的威力,简直要叫稍有常识者看得不寒而栗;但很可惜,人一走, 茶就凉,做了两千年的死鬼后手头空空, 估计现在连卫霍也未必支使得动, 所以穆祺直接无视了他:

“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也是为了陛下考虑, 为了大汉考虑, 才认认真真说出这些难听的话。还请陛下不要不识好歹。”

什么叫“不识好歹”?刘先生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那一张脸青红皂白的变化数次,他却始终憋不出什么响亮的反击来——没办法,就算在刘先生自己的内心深处, 也非常清楚的晓得,穆祺这句话其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说难听些, 如果他真能顺天应人, 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升仙,那么江充巫蛊之祸、李广利漠北之败, 后几十年里种种胡搞乱搞的人祸, 立刻就能消弭无形, 再无踪影,仅仅消弭内耗所节省下来的国力, 就不可胜计。要是再考虑到前期父子夫妻的和乐融融, 那搞不好刘据还能在后世混一个强运的名号——母亲由歌姬而至皇后, 亲舅舅和表哥是横绝一世的将星,自己则是稳如泰山一样的太子, 无祸无灾的接手了武帝遗留下的千古基业;如此相较而言,那就是李二千宠万宠的雉奴, 在生平的传奇性上也要低上一头了。

只是可惜,历史总是喜欢在要命的细节上开一点意外而恶毒的玩笑。恐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卫太子都梦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吧?

“其实说实话,我觉得陛下还是要早为之所。”穆祺若有所思:“儒家千万个不妥,在维护皇室父子关系上还是不遗余力,颇有建树的;但如今儒家的权威已经有所动摇,如果时日久远,未必不会有其余的变故……陛下又打算如何处置呢?”

儒家千黑万黑,有一条是黑不动的,那就是圣人和儒生们构建出的伦理体系确实是精巧稳固,万世难移;尤其是大汉创立未久,战国余风犹存,儒家伦理尚且没有走到僵化死板的反面。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还发自内心、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以孝治天下的法统;而这个传承至今的法统,也确实有力维持了皇室父子关系的稳定。

别的不说,老登在巫蛊之祸前抽象成那个模样了,卫太子咬断牙齿居然都还是一路忍了下来,忍到江充踩到头上才被迫动手;足可见孝道洗脑之深,伦理体系约束之稳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们大唐李家的太子,那皇位上的老货刚刚发一点癫,怕不是东宫的卫队就已经在敲玄武门啦。

千古一帝?亲爹是千古一帝就妨碍儿子动手了吗?不想干嘛!你说是吧承乾?

通常来说,汉唐的功业或有争论之处,但要说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汉帝是可以骄傲昂起头颅,狠狠鄙视老李家一万年的;而这样的稳固基础,大半都是儒家辛苦耕耘的功劳。可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如今儒家体系遭受冲击,权威搞不好就要动摇,旧有体系动摇,新的思想一时混杂,那么交相冲击之下,过去的约束是否还有那么牢靠呢?

刘先生默然片刻,发现这个逻辑似乎实在很难反驳,于是只有冷笑一声:

“你对皇室的事情,倒还真是关怀备至,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

穆祺语气平静:“没有办法,皇权时代最高权力的更迭实在太过凶险,也太过依赖个人素质,稍一不顺起了波折,搞不好我们竭尽全力布置的所有操作,都会在一次风波中付诸东流,任重道远,岂可不慎乎?”

真诚永远是最大的杀器。话赶话说到这里,刘先生也实在没有再阴阳狡辩的余地。他稍一踌躇,终于道:

“关于此事,我和‘他’已经谈过了。”

“在下不揣冒昧,敢问陛下谈出了什么高见?”

虽然语气彬彬有礼,但穆祺心中并不怎么以为然。说白了,以他的见解来看,汉武朝皇权继承上的矛盾完全是结构性的,绝不是什么大家开诚布公深入交流一回,就可以放下心结你好我好,从此快快活活包饺子。就算明确告知了巫蛊之祸的前因后果,成功激起了皇帝心中的栗栗危惧,这样并无实感的情绪,又能够维持多久的效用呢?

要知道,当初太子呱呱坠地,大统传承有人,虚悬多年的皇位合法性终于完全解决之时,皇帝的兴奋狂喜、无限爱意,绝对是至纯至真,无可挑剔;但年深日久,时光消磨,不也终究变成了那种不堪的模样了么?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权力改易心性,哪里是一点情绪可以抵抗的呢?

刘先生啧了一声,语气平平:

“我和他商量了,等到据儿长大一点,就让他去主管援建诸葛氏的任务。”

“什么任务——”

穆祺忽然反应过来了,于是抑制不住,脱口而出:

“陛下真是聪明啊!”

的确是聪明,甚至可以称得上聪明绝顶——西汉皇权传承的真正矛盾是什么?权力冲突的根本不在于一点父慈子孝的虚无深情,而在于封建时代早期,中央制度的本质缺陷。与宋明之后皇权高度稳固,臣下驯服万邦谨声,连万历这种究极摆子都可以在宫中躺着硬生生混个几十年的保送状态不同;唐代以前的皇权还要左右局势,平衡内外,时时刻刻与臣下吉列豆蒸,对皇帝本人素质的要求就相当之高——汉元帝汉成帝也算中庸之主,但稍有不慎,仍然将大汉这艘巨轮直接带翻,遗祸不可胜计;所以,一切稍有见识的英主,都不能不在继承人的培养上大花心血,尽力提高嗣主的水平。

李二陛下曰:生子如狼,犹恐其羊,此之谓也。

可是,将继承人培养得太好、太优秀、历练得太多,那难免就要让他接触实务、锻炼见识、培养心腹,从而逐步的掌握权力。可是天无二日,民无二王,继承人的权力每扩张一分,对皇帝的冒犯也就增加一分,隐伏的冲突日益激烈,只要时日拖延长久,最终就必定会走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这种结构性冲突当然是很不好解决的,所以穆祺才压根不看好老登打什么温情牌。但现在他却不能不承认刘先生天才一样的谋算,无与伦比的权术智慧——怎么防止太子与皇帝起权力冲突?给太子安排个新世界不就好了么?

继承人的历练是必须的,所以要让太子接手具体的行政事务,充分体会到政权运行的规律,掌握权力的本质;但继承人的权力又实在不宜太大,于是老登一拍脑门,干脆把继承人的历练放到异世界去——他的确可以见识现实,他也的确可以积攒经验,但就算卫太子手腕高明天赋异禀,真的把权谋玩出花来,他的威望也只能影响到两百年后,而对他老子屁股下的位置并无动摇;于是权力结局相对稳定,父慈子孝的局面就还可以维持下去。

某种意义上,这还真是卡了一个精巧的、难以想象的bug。又能为太子提供充足的发挥空间,又不至于在政权内部制造过于敏感的权力冲突;只能说老登耍弄权术的手腕,确实是精妙绝伦,远超想象,居然能够在不动根本的前提下,巧妙将形势给敷衍过去——虽然只是治标,但看起来还真的可行呀!

所以说人聪明就是聪明,有的时候不服都不行。

不过……

“让皇太子去管援助的事务?”穆祺道:“恕我直言,这不就等于让诸葛丞相帮陛下看孩子么?”

你们姓刘的也收敛点,逮住一只肥羊就往死里薅羊毛是吧?使唤驴呢?

带了大的带小的,好不容易把阿斗拉扯大了,反手还要接管武皇帝的好大儿——怎么,诸葛丞相府是你们老刘家的御用幼儿园么?

刘先生……刘先生沉默了少顷,低声道:“长安会加大援助力度的。”

即使三国位面天下平定,几十年战火带来的疮痍也必定创巨痛深;为了减轻季汉重建的压力,双方早在成都就曾达成协议,同意由西汉出面提供援助;先前被作为生鲜货物流放到另一个位面的官吏,就可以视为援助的一部分——当然,迄今为止,这种援助依旧属于最高层的口头共识,还没有落实为具体协议,详细数目其实是非常之不确定的。但现在刘先生金口玉言,无疑暗示着数目上巨大的谈判空间——只要诸葛先生肯在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让一让步,很多事情其实是好谈的。

不过,这种加大的援助力度算什么呢?给诸葛丞相支付的幼儿园学费么?

穆祺扶了扶额,再不说话了。

阅兵结束之后,皇帝再召集这一次功勋尤为卓著,立有破阵先登之功,已经有望封爵的士卒姬将领,为他们赐下宴席。宴席之上,天子又让人把太子抱了出来,在自己身边专门安放了一个绣墩,让他围着小被子乖乖在上面坐好,认认真真旁观亲爹和基本盘交流感情,同时也是老实充当自己的吉祥物角色——皇帝把继承人放在这里,一面是让基本盘认人;另外也是安铁盘的心:只要大家和太子相处愉快,那将来就算皇位传承,过往的交情也总可以保证利益不变。大家可以放心效忠,而不必担心其他的变故。

如此体贴,如此周到,以至于在场之人感激涕零,深觉刘家的恩情实在还不完,真恨不能当场起身,以最为慷慨激昂的态度表达自己拳拳真挚的一片真心。当然,局限于宴席上的规矩,大家不好乱哄哄一齐效忠,所以只有趁着依次祝寿时猛拍马屁,大肆恭维如今宴席上一大一小的两颗太阳——双日凌空,煌煌当中,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作为全大汉人民心中最大的太阳,皇帝陛下笑容满面,神色自若,怡然自得。等到大家都尽情抒发完自己的敬仰之情后,他才抬一抬手,让身后的侍从满斟了一尊酒;他执酒而立,左右顾盼,仿佛是尽情回味了一遍自己的伟大功业,随后才徐徐开口:

“诸卿济济一堂,国家后继得人,朕不胜欣悦之至。”

又是山呼海啸的颂圣声。皇帝举一举酒尊,等到呼喊稍歇,才慢悠悠说出后半句话:

“上林苑这样的生机勃勃,真是难得。朕想,等到以后太子稍微长成,也可以把他送到这里来,好好学一学新东西嘛!”

——阅兵、赐宴、炫耀长子,憋到了最后,皇帝终于丢出了他精心谋划的那张底牌。

第139章

“皇帝真是这么说的?”

董仲舒盘坐在竹窗之下, 面色随着跳跃的阳光而变动不定,阴晴难以窥探。但无论如何,他的语气依旧平静:

“天子当真说了, 要太子以后在上林苑受教?”

传讯的儒生恭敬跪坐于前,神色谨慎之至。虽然作为皇帝的文学近臣, 他几乎是全程跟进了整个阅兵的流程, 当初也曾站在众人之中, 亲耳听到天子宣示这关键之至的消息。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所以即使极有把握, 他仍然反复回忆了数次,在确定并无问题之后,才低声开口:

“是的, 天子当着数千人的面,宣示要把太子放到上林苑教养。”

虽然只有寥寥一句, 但字字千钧, 压得旁听的士人们勃然变色,面面相觑, 几乎不能言语。董仲舒尚未开口, 坐在一边的儿宽便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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