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么嗷猫
“你可以再强硬一点。”
祝安津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皱眉:“我没有欲拒还迎。”
虽然也的确没有彻底拒绝。
很难说究竟是出于什么,他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激素引起的行为失常,又或者是蒋平延为人虽然冷淡,却从没有对他表现出攻击性。
他想要试着相信一次蒋平延,这个本来应该站在祝憬那边的人。
“嗯。”
蒋平延不置可否,只是把满身是汗的他从床上提到了地上:“去洗洗吧,这套衣服我不要了,等开春了,你穿过的衣服要么扔了,要么就都自己带回去。”
他们都清楚这场交易的期限,拥抱只限于冬天。
第23章 不被爱不是你的错。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地进行着。
祝安津每天做着协议上要求的送别和迎接,“翻开肚皮”给人拥抱,逐渐也习惯了,不再局促于蒋平延越发娴熟的手/活。
直到大半个月后,蒋平延第一次没有在下午七点之前回来。
祝安津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点,以至于真像等着主人回家的狗一样,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电视剧里播放着吵嚷的声音,他也没有仔细听。
一直等到了接近凌晨,暗沉沉的庭院才亮起了两束明亮的车灯,祝安津站起来,看见大门打开,助理刘哥扶着醉得像是失去了意识的蒋平延进来。
他下意识地上前去搭手,才刚捏住蒋平延的手腕,人就迷醉地半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祝安津估计蒋平延也没有把他认出来,他把人耷拉着的手臂抬到了自己的肩上,和刘哥一起往二楼的卧房里抗。
刚准备把人扔上床,蒋平延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硬是没让他挣开,他被连拖到拽地和人一起扑倒在床上,又被沉甸甸的手臂死死压制住肩颈。
蒋平延太沉,抗人上二楼就已经让他全身肌肉酸软了,此时又被整个压着,他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力气推开。
祝安津疲累地喘了几口气,又抬起并不太方便活动的手,晃动,刚想要叫人高马大的刘哥帮他一把,把蒋平延掀开,蒋平延又动了。
也许是酒精使得药物失效,或者是蒋平延晚上根本就没有服用,总之人的手劲异常的大,呼吸hun乱,近乎执拗地把他迎面完全tuo进了怀里,用半边身子ya着,又抬月退,把他的月退jia住了。
这姿势实在是并不雅观,也并不该出现在他俩身上,祝安津的神色瞬间慌乱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刘哥就已经非礼勿视地迅速退出了房间,并且帮他们把门带上。
“...”
祝安津艰难地从蒋平延满是烟酒味的怀抱里伸出脑袋,深吸了一口,却完全得不到半点新鲜的空气。
“蒋平延,你先放开我...”
他的手穿过蒋平延腰和手臂间的空隙,从后用力扣住了蒋平延的肩膀,往外拽,蒋平延却纹丝不动地嵌在了他的身上。
人使足了力气,他的yao被蒋平延压得很痛,骨头发酸,只能又别扭地反手去掐蒋平延的手背。
蒋平延吃痛地加重了呼吸,却仍然不松手,只是固执地越发收紧手臂,不知轻重,迟缓地开了口:“别动...”
“给我抱一下。”
人的声音很低,像是郁闷,明明周围都是浑浊的气息,祝安津却觉得好像从蒋平延身上弥散出了一种苦涩的味道。
他竭力歪过头,从这个几乎要把后背压折的拥抱里获得了一点自由,看见蒋平延的眼睫垂着,涣散的目光漫无目的地盯着床单的某一处空白。
祝安津不挣扎了。
大半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失态的蒋平延:“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蒋平延默不作声,手臂的力度能告知祝安津,人还没有醉到昏死。
又过了很久,久到祝安津都完全适应了蒋平延发狠的手臂,蒋平延又开口了:“我今天见到何安了。”
祝安津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蒋平延口中的何安是谁,但显然蒋平延今天是去看了这个人,才喝得烂醉回来。
“十五年前,在把那只狗从这里扔下去后,她也跟着跳了下去,下肢瘫痪了,被蒋国明送去了疗养院。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我才知道蒋国明直到今天也没有放过她。”
蒋平延湿润的呼吸落在他的肩窝,每一下都带着浓郁的酒味。
祝安津知道了,何安是蒋平延的妈妈。
“那怎么能叫疗养院,那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床靠内,中心的灯又白又冷,进出的门有小腿高的槛,像一口停放尸体的水泥棺材。”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弄脏了床,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人,身边连看护也没有。我想去帮她,但她看见我之后就突然变得惊恐,她疯狂地尖叫,挣扎,摔到了床下,又拖着萎缩的双腿往床底的角落爬。”
“我过去抱她,她一直叫,挥动着她干枯的手臂,直到我蹲下了靠近了,把她逼到无路可退了,我听见她哭着说放了我吧,求求你了,她合着手掌,不停地摇,就差给我磕头了。”
蒋平延语速平稳地叙述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仅有的颤抖也并不多,可祝安津知道不是的,蒋平延一定很难过。
蒋平延的手臂很紧,他又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跟蒋平延回来的那个晚上,蒋平延也是这样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平淡的声音里偏偏透出不属于人的脆弱。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蒋平延,于是只能艰难调动他被人禁锢的手臂,轻拍蒋平延的肩膀。
“她对我一点也不好。”
蒋平延的下巴在祝安津的肩胛骨上蹭动了下,身体很烫,大概是酒精完全侵占了神经,才这样喋喋不休:“她打我,踹我,扇我的巴掌,把我蒙在被子里,掐我的脖子,把我溺在水里,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我说妈妈对不起,别哭了,我错了,我想像别的小孩一样抱她,给她擦眼泪,告诉她我已经吃了很多很多药,不会再控制不住自己了,可是她恨我,她恨她生下来的我。”
蒋平延的手指突然收紧了,祝安津的肩膀和腰都好像被轧钢的机器碾压,就要被拧断,痛得他瞬间面目扭曲,呲牙咧嘴地铆足力气推开了蒋平延。
“你...”
他想说“你轻一点”,却在看清蒋平延时噤了声。
黑暗里,蒋平延的发丝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一边散开,人的半边脸陷在床垫里,侧躺着,腿没有放开他的腿,完全暴露出来的目光还是直直地追着他,浑浊的眼睛泛着红。
“我也恨她,她跳下去的那天,我觉得她得到了解脱,我也得到了解脱,在每一次她的尖叫和哭声透过封锁的房间门传到走廊里的时候,我都希望她这一次可以死掉。”
“蒋平延...”
祝安津知道他不是因为恨才希望何安死。
更深的黑从瞳孔的最底处向上漫延,蒋平延的眼睛变成了一对干涩的枯井:“可是她活到了现在,现在甚至不能恨我了,只能害怕我,我知道她一直都害怕我,从我第一次向她张开手索要拥抱开始。”
祝安津觉得自己站在了被烈日灼烧的荒原上,太阳是疲惫却不能落的太阳,荒原是久旱又难生根的荒原。
祝安津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的过,他只是看着蒋平延垂下的、颤抖的手指,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上去,试图将荒原上干裂的缝隙捏合。
“不是你的错。”
祝安津的声音不大,但恰恰能从耳膜传达到心脏:“蒋平延,周妈妈给福利院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都说过,不被爱不是我们的错,想被爱也不是我们的错。”
“上次没有回答你,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你。”
蒋平延在楼上给他扔下来的羽绒服,在酒吧给他扔的那只烟,在医院给他的安慰,在雪夜给他拢上的围巾,所有都证明蒋平延不是一个应该被害怕的人。
“所以别难过了,你妈妈她也是身不由己,如果换一种...换一种经历或者人生,她一定也想好好地陪你长大。”
祝安津不知道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否有资格替蒋平延说出这句话,不过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直这样希望的,希望他的父母是因为身不由己,才不得不将他遗弃。
蒋平延的拇指蹭了蹭他的手背,嘴角动了动,声音带着醉意,有些含糊不清:“我好像不能不难过。”
“祝安津,如果我现在哭了,你会怎么做?”
祝安津愣了愣,他认真地端详着蒋平延泛红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水渍的痕迹:“我会...给你一个拥抱。”
“不对。”
蒋平延挪动着,凑近了他,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蒋平延的睫毛扇动了下:“狗会用舌头舔掉眼泪。”
因为人的突然靠近,祝安津紧张地抿住唇,可那双枯井里面仍然没有水,祝安津意识到蒋平延只是在拿他取乐:“...你没有要哭吧?”
蒋平延没有回答,还是长久地注视着他,人的脸色似乎变得柔和了些,又或者是酒精的迷醉导致面部神经失控,蒋平延收紧了与他交握的手,而后另一只手臂重新绕到了他的后背,将他抱进了怀里。
他听见蒋平延呼吸的频率,起伏都没什么规律:“祝安津,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蒋平延的脸再次埋进祝安津的颈窝,鼻尖蹭着祝安津的皮肤,祝安津也再一次愣住,因为没听懂蒋平延的这句话:“什么没有变?”
蒋平延没有回答他。
人沉默地抱了会儿他,转了话题:“我明天要晚一点回来。”
祝安津顺着人的话往下接:“有什么事情吗?”
“给何安换一家疗养院,最好让蒋国明找不到。”
能行吗?祝安津觉得可能性很小,但他也并没有问,只是“嗯”了一声。
蒋平延的嘴唇贴着他的脖子,动起来有点痒:“我能等一会儿再去洗漱吗?”
祝安津试探着问:“...你会睡着吗?”
毕竟人身上实在是不太干净。
“睡着了你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是蒋平延的家,蒋平延的床,祝安津的手已经在交握中生出汗,变得粘糊:“不能怎么办。”
“帮我换衣服洗漱吧?”
“不可能,你太重了...”
蒋平延的眼睛弯了点,手臂调整了一下位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仍然紧握着他的手掌:“不会的,就几分钟。”
第24章 躺下,给你打脐钉。
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那晚蒋平延喝醉酒,只是这长久的两个月的一个短暂小插曲,第二天蒋平延就已经恢复了常态,正常起床,正常洗漱,正常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又弯下腰,俯身把还在睡的祝安津抱住。
西装和被子限制了他的动作幅度,他只是双手握住了祝安津温暖的脸,带着一点凉的指尖把祝安津冻得躲了躲,又没能躲开,被人捏紧了脸颊,嘴唇挤出缝。
“早上好...”
祝安津眼睛都没睁开,低声嘟囔。
昨晚蒋平延收拾到太晚,他又怕蒋平延大半夜起来偷偷哭,于是闭上眼也无法安眠,蒋平延一点动静他又惊醒,直到后半夜才真正睡着。
“早上好。”
蒋平延的手顺着祝安津的脸颊耳根往后,将祝安津的后脑托起来点,在后颈缓慢地蹭了几下,才放开。
祝安津重新陷入了柔软温暖的被窝,声音含糊,越来越低:“出行顺利,今晚不要再喝...”
大概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祝安津话都没有说完就又要睡着了,没了声音,嘴唇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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