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么嗷猫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祝安津紧闭的睫毛颤了颤,感知到人站在了床边,他听见了衣料摩擦的声音,而后蒋平延的手指触上了他干裂的嘴唇。
人的指腹不知道为什么是湿润的,他干硬的死皮被打湿了,随着摩擦的动作轻微拉扯着,又突然被用力捏住了下巴,蒋平延的一只手握上他的脸,拇指撬开了他紧咬的牙齿,而后另一只手搅进了他的口腔,不知轻重地在他的舌侧按压。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开了缝的嘴角流经脸颊,蒋平延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比起在门外和祝憬对话的沉稳,多了点急促。
在说什么。
祝安津被那双手触碰的瞬间就真的要昏睡了,蒋平延的声音穿过他的耳朵,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下一秒,麻木又虚无的感官突然接收到了被按压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他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短促的呼声。
“嗬...嗬...”
他痛苦地睁开了眼睛,但视线极为模糊,蒋平延的脸放大在他的眼前,那么近,他却完全看不清。
人的手指像刀刃一样割开了他的舌头,他的眼角也因此湿润,用力咬住蒋平延的手指想要制止,但连咬合的力气都没有了。
“唔、痛...呜...”
他明明是在痛苦地挣扎,却看起来更像是在可怜地/han/着蒋平延的手指shun/吸,不痛不痒的推拒成了某种怪异的tiao情/舌忝/舐。
在嘈杂尖锐的耳鸣里,祝安津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倒吸声,惊呼声,蒋平延的手指还压着他剧痛的舌头,语速很快:“快点给他止血,他把舌头咬伤了。”
然后人的手指抽离了,有陌生的手重新握住了祝安津的脸颊,捏开他的下巴,撑开他的口腔,冰冷坚硬的器具压在了他舌头上汩汩冒血的地方。
祝安津唯一可以动的地方也被固定住了。
他的思维越来越迟钝,半晌后终于意识到不是蒋平延的手上有水,是他的嘴里在出血。
他大概真的是饿坏了,把自己的舌头当成了某种食物,在蒋平延和祝憬对话的同时,麻木又机械地重复咀嚼。他如同执行某种设定好的程序指令一样咀嚼疮痍的伤口,吞咽腥甜的血水,以此填饱他彻底空掉的身体。
“呕...唔呕...”
钢钳压住了他的舌根,他的胃里突然泛出来了一种无法压制的恶心,激得他喉口收缩,眼肌绷紧,一瞬间眼眶就泛起了红。
他再一次痛苦地挣扎起来,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一点身,干瘪的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混着血的水呕在了地上。
而后他也重心不稳地摔下了床,摔在出自他的污秽里,有手来揽他的肩膀和腰,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想蒋平延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蒋平延是善于伪装的臭洋葱,扮成风信子的种球滚到了祝安津贫瘠的土壤上,假装会开花。于是愚蠢的祝安津决定把它留下来,却在剥开它致敏的表皮时,被辛辣熏出了眼泪。
他睁不开眼睛,只剩下泪水无声又止不住地流,想自己明明已经戴好了手套防止过敏,为什么没有发现这颗风信子其实是洋葱。
*
祝安津再醒来的时候还在地下室里,手上扎着针,输着营养液。
大概是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他动了动舌头,发现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贴着下齿滑过时能感受到一点坑洼不平,是缝了针,不知道多长。
透明管里的液一滴滴落下,他想上厕所,自己慢吞吞挪动着身体坐起来,又撑着床边站起,腿落地一用力就瞬间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到了地上。
挂着营养液的支架剧烈晃动了几下,没被拉倒,针头先从祝安津的手背上被拽下来了,尖锐的刺痛过后,鲜红的血就从针孔里冒了出来。
祝安津没管,又艰难地爬起来,还好这地下室足够小,伸手就能扶上墙,他才不至于又摔倒。
细细的一道血倒着流了半条手臂才自己止住,针孔处已经肿大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祝安津上了厕所,头又晕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排空了导致血压下降。
他很饿,那些营养液似乎只能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其他的再不能提供,他拖着那双沉重的拖鞋往门外走,想像往常一样在厨房找点吃的。
总之就要死了,他才不要做饿死鬼。
刚出门,他就碰见几个佣人走在前面,因为他的动作太轻,他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毫不顾忌地讨论着什么。
“你这几天休假不知道,地下室那个饿疯了,把自己的舌头嚼来吃了。”
“真吃了?”
“说是蒋家少爷发现的,要是再晚一点就咬断了。”
“不会是想要自杀吧?我们可得把他看紧了,真死了祝小少爷肯定要问责我们。”
“自杀什么啊?那医生都说了是饿到极限人体产生幻觉了,再说,他要自杀早就死了,还能活这两年...”
有一个人不屑地歪了下头,正好看见余光里悄无声息的祝安津。
他立刻转过头,拔高了声音,分明是自己在讲别人的闲话,却作出了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你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干什么,谁让你出来了?今天可是祝少爷的订婚宴,你还不老老实实回去待着。”
“我饿了,回去你给我送饭吗?”
知道祝憬要定了自己这颗心脏,祝安津突然就看淡了,既然自己这么重要,凭什么看这些佣人的脸色。
他回怼了人,又面不改色地挪了视线往前走,那人还要骂回来,蒋平延突然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人依旧是一身高贵服帖的西装,肩宽腰窄,身高腿长,做了成熟的发型,衬得立挺的五官更加优越,垂眸自上而下扫过那几个佣人,面色冷淡:“会客厅布置好了吗?”
那群人抬头,立马变了脸色,唯唯诺诺地回答:“我们正要去布置。”
他们快步走了,蒋平延不疾不徐地往下楼,浅淡的目光落在祝安津身上,祝安津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祝安津,我们谈一下。”
“...”
不要。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祝安津的瞳孔压制不住地慌乱颤抖,他下意识往后退,转身要走,却因为在床上躺太久了,肌肉略微萎缩,对肢体的控制也难以协调,直接左脚绊住右脚,狼狈地扑在了瓷砖地上,一只拖鞋从他的脚上飞了出去。
地面太硬,他的膝盖手肘都被撞得很痛,下巴也磕到了,差点又要咬烂他刚缝合的舌头。
他发懵地盯着瓷砖上杂乱无章蔓延的金色纹路,隔了几秒才缓过来,又撑着发软的手脚跪起来,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一边暗暗期冀着蒋平延能来拉他一把。
其实他很想要听见蒋平延的解释。
这一年的时间,他看到的,接触到的,感受到的,他希望那才是真正的蒋平延。
他逃跑只是因为害怕,害怕蒋平延说的话真的和祝憬说的一样,和他在地下室听见的一样,害怕蒋平延要若无其事地剥夺他的生命,害怕蒋平延说这一整年真的只是在骗他。
但他依旧没能等来蒋平延的解释或是别的什么,他听见了楼上传来的第二道声音,是祝憬的:“平延哥,你觉得这个戒指好看吗?”
他光着脚走了几步,把倒扣在地上的拖鞋翻过来穿上了,可是脚趾还是很冷,冷得快要冻断了,拖鞋里软乎的毛根本不能带来任何温暖。
“嗯,挺好的。”
祝安津看见蒋平延转了身,朝祝憬的手机屏幕看过去。
祝憬也穿着一身西装,和蒋平延的一模一样,他们站在一起,登对又般配。
祝安津好讨厌自己的心脏。
第32章 乱了方寸的狗。
“祝安津,你怎么在这里?”
给蒋平延看完了挑选的戒指,祝憬才好像是看见了楼下站着的祝安津,轻飘飘看了一眼他发青鼓包的手背:“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躺在床上比较好吧?”
“...”
祝安津没说话,目光发散开,没什么聚点,只看着楼梯光秃秃的漆白围栏。
祝憬温和地笑,笑里暗藏着不明显的轻蔑,嘲弄装哑巴的人成了真哑巴:“我忘了,你的舌头应该不能说话了,你出来是有什么事吗?平延哥送给你的手机我让佣人收到抽屉里了,你没追完的剧,没看完的书,最后几天可要抓紧了。”
他高蒋平延一阶,目光落在蒋平延的后背,又移回来,弯起一点唇角看祝安津:“不过哥应该是没什么时间回复你那些无聊的消息了。”
人的话暗示了很多信息,大概是看了聊天记录,或者是听蒋平延说了什么,祝安津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沉默地看向了蒋平延,希望能听见点别的。
蒋平延与他对上视线,淡然,平静,近乎冷漠,而后自上扫过他苍白的脸,肿大的手背,摔皱的衣服,笨重的拖鞋,目光像冬天没有温度的光线,过了就是过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人垂眸看着他单衣袖口连着手臂的一点血迹,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不是在输液吗?你把针拔了干什么?”
“...我饿了。”
祝安津的声音很慢。
他知道自己不该理会蒋平延的,可在他保持沉默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对蒋平延有所回应。
两年的冬天,除了蒋宅的佣人备餐,蒋平延常常也会在下班回家给他带好吃的,会在捏他肚子的时候说他瘦得像营养不良的流浪狗,要不要干脆一直养着他,把他养出肉好了。
一起回了福利院的那个晚上,蒋平延在向他索取谢礼结束后,很狡猾地咬着他已经无处下口的通红耳朵,说很满意周院长的夸赞。周妈妈明明夸的是他,蒋平延却很自觉地抢占了功劳。
打了耳钉,他的身上再没有可以抚摸或是咬下的地方后,蒋平延扣住过他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指节穿过他的指缝,如同他们亲密的拥抱一样握紧,说以后还是牵手吧,怕小狗累死在冬天了。祝安津那时候没说话,因为他真的已经累到说不出话了。
不过牵手也没有什么用,湖水不再平静时连飞鸟掠过都会有痕迹,祝安津完全沉溺在了谎言里。
他从怀疑,猜忌,推拒变成了相信,他开始期待春天,却不知道冬天的谎言是迎接不了春天的。
它会埋葬在冬天,和祝安津一起。
蒋平延的眉心皱起来,直直地看着他乱糟糟的衣服拖鞋:“饿了也回房间去,等会儿会有人给你送饭来,今晚要来很多客人,你就不要再出来走动了。”
顿了几秒,人又补充了句:“我会叫医生来,你把那瓶液输完。”
大概是怕他折腾坏了身体,影响了手术进程。
祝安津挺直了背,却觉得在两人的目光下,光是完成这个动作都费尽了力气。
原来蒋平延要谈的就是这个,人现在是和祝姝明一样,觉得他出现在这个宅子里有违了祝家的阶级地位,碍了眼。
其实也不一定是现在,说不定蒋平延从前就这样认为,只是伪装得太好,以至于他信以为真。
祝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祝安津,你觉得呢,还需要输液吗?医生说你的身体很好,是在孤儿院里养成的体质吧,这么多天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用了,确实没什么问题。”
祝安津不再看人,转头往地下室回,尽力把自己发软的腿迈得更像样一些,他听见祝憬还在和蒋平延说着什么,声音不大,他听不清了。
他躺回自己那张硬梆梆的床,蒋平延的东西全被搬走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狭小的地下室这么空旷,涨满了水能成为一个开阔的鱼塘。
但是这里没有水,他是河岸上濒死的鱼。
没过几分钟,就如蒋平延所言,有佣人敲了门,他还没有回应,人就一声不吭进来,端了清粥和鸡蛋羹,落下一句不情不愿的话,说一个小时后过来收。
医生也来了,要给他重新扎针固定,输液,被他拒绝了也没有强求,收掉输了半袋的营养液,带上门走了。
祝安津断裂又缝合的舌头在粥喝掉一半后逐渐恢复了知觉,开始发热胀/痛,以至于即使胃里仍然空落,在艰难地变着角度咽了几口粥后,他还是无奈地放下了勺子。
歇了会儿,他还是赶在佣人收拾前把蛋羹吃完了,人收走了餐盘,他又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听到门外逐渐热闹起人声。
他短暂地睡了过去,又醒来,在五面皆是灰白的、棺材一样的地下室里,听见了庭院烟花接二连三的绽放声,外面的人正在庆祝一场订婚宴,新人即将永获健康与圆满。
*
再后来的时间就过得更快了。
祝安津一直没有拉开过床头柜的抽屉,直到距离心脏移植手术只剩下三天,隔着木板响起来手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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