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在野
第143章 解毒之三
眼前慢慢展开一幅画卷——依稀是空茫茫的大地一无所有,大风卷起漫漫黄沙,从地平线拖出一团阴影,慢慢拉长,走来一个牵着马的浪子,风尘满面,背负弯刀,背对一天一地暗红的残阳,那人把装着烈酒的酒囊挂在马脖子上,一直走,一直走,看过塞北的雪,南国的花,看过美人的脸,他只目不斜视,从鼎沸的人群中穿行而过——
回到雪庐,天色已晚,他把马匹交给仆役,目不斜视地冲向望雪楼。
易临风、枯木子、温酒酒等一众心腹刚刚议事完毕,守在厅堂还未散去,见林故渊风尘仆仆地破门而入,都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刷的一声,易临风的钢骨扇已持在手中,林故渊想也不想,起手便打,二人你来我往拆了数招,剑尖正正撞上扇骨,震得半条手臂酸麻无比,林故渊旋身收剑,左掌随即击出,这一掌迅猛无比,情急之下,直接用了歃血术内功,易临风没提防,肩上挨他一掌,只觉阵阵剧痛像要震碎心脉,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怒道:“你来真的,你疯了么?”
林故渊眼中寒光流转,道:“让开——”
易临风又要出招,温酒酒如一阵阴风挡至他身前,问林故渊:“他已说了不再见你,你又来烦他做什么?”
林故渊对他们这副做派早忍到了极限,多日积攒的怒气一夕迸发,喝道:“与你这丫头片子何干,无知蠢妇,还不让开——”
易临风道:“主上吃了药在休息,你若要硬闯,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蠢才,我与你有何情分?假若江姑娘要见你,旁人谁可挡得?我去他卧房做什么,又要你多嘴!”林故渊冷冷道,“易堂主管天管地,管到别人炕头上,怕是有些讨人嫌了吧。”
他双目灼灼有光,步法轻灵,片刻间已绕过众人,向内室奔去,突然又驻足,嘱咐道:“对了,还有一事,梅间雪的马被我劫走,他正在回雪庐的路上,身边只燕郎一人,红莲派了好些杀手,我不放心,你们出去接应。”
温酒酒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不解,易临风捂着肩膀,痛得直皱眉头,奇道:“燕郎回来了么?不对,他这是、这是——怎么使唤起我们来了?”听他提起梅间雪,心中一愣,已经猜出来前因后果,哀叹道,“糟了,糟了,好凶的昆仑道士,与他那师父一模一样,主上今日怕是要遭一场罪——”
温酒酒掩口轻笑:“那便好了,治治他整日里瞎说八道的毛病。”
林故渊一路走着,已进了内室,床上挂了纱帐,被钩子挑起,谢离半靠着床头小憩,偏垂着头,面色苍白如纸,散落了一头瀑布似的黑发。
房里一股陈年的药味,一只棉纸灯笼,淡淡微光,笼罩着他的面孔。
情形比之前还不如,上次到访,只觉房内森冷空寂,如今却透出着一股将死之人的腐朽之气,林故渊在他床头坐下,给他拢了拢被窝,握住他的手,见他那样虚弱,脸色那样难看,禁不住默默垂泪。
床头摆着一只小几子,一个木托盘,绿玉小碗,放了一碗薄薄的粳米粥。
林故渊摸了摸,仍然温热。
他在来的路上已下定了决心,隐隐之中,仿佛已与谢离过了一辈子,内心十分笃定,再无一丝猜忌,默默道:他已是我的人了,死也好,活也好,我与他做了夫妻,约定了要在一起,不论还剩下几日,我都要疼他爱他,不让他生气。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亲了亲谢离的额头,望着他枯瘦的脸,心中遐想万千,一时之间,他们已在一座僻静的小院隐居,做了一对神仙眷侣;一时之间,谢离已经死了,他对着一座山中孤坟,素衣布服,默默烧纸拜祭——
骨缝里渐生痛意,肌肤麻痒,额头覆着细汗,他兀自忍耐,不觉难挨,反而有些快慰。
谢离悠悠转醒,疲累地动了几次眼皮,才将眼睛睁开一线,看见是他,苦涩地笑了一下,道:“你又回来做什么,向我送别么,我倒还没死,你可以再晚几日——”
他突然咳嗽,用帕子去接,殷红的一滩血,怕让人看到,将那帕子攥在手里,林故渊叹了口气,拿过帕子放在一边,给他端了茶盏,让他漱口,又端起粳米粥,轻道:“有胃口么?我喂你,吃点东西。”
谢离只盯着他看,神色专注,又有些疑惑。
林故渊放下粥碗,心中越发怜惜,叹道:“怎么不肯好好医病呢,梅大夫说,你的身子原本已有了好转,你这几日却灰心颓丧,以至急转直下,他急得团团转,说医病最重要的病人心气,只要内里一口气撑着,任它什么绝症也有希望,若是病人心里要放弃,转眼大厦便要倾塌,任他什么神医,再也好不了的。”
他抚摸谢离的头发,心中万千话语不知如何说起,只化作一腔柔情,徐徐低头,往他鼻梁轻轻一吻,道:“你的事情,梅间雪都告诉我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不绕圈子了,我万事都依着你,好不好?”
谢离的眼里终于有了些活气,问他:“你都知道了?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你这毛病从何而起,歃血书,还有当初你和聂琪——”他长长叹一口气,“我说不出好听的话哄你,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往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有我在,谁也不准欺负了你,你也不准、不准——”他脸上一红,低声道,“你也不准再与那些个莺莺燕燕来往,惹我生气,好不好。”
他摆弄谢离的身子,让他偎在自己怀里,扳过他的脸,见他被折磨的形销骨立,微蹙长眉,气度却依旧是萧杀沉寂,更觉怜爱,低头去亲他的嘴唇,谢离先是不肯,却又无力挣扎,反复几次,终于认了命,叹道:“你便欺负我吧,横竖我现在拿你没办法。”又道:“我是要死的人了,你说这些,又做什么。”
林故渊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圣人早都说了,我与你,过一天,赚一天。”
谢离道:“文绉绉的,听不懂。”他这么说,脸上的愁云却不知不觉散开了,唇角向上一牵。二人心头情动,你亲我一下,我啄你一下,慢慢贴在一起,往深处亲吻,手也紧紧牵在一起,再舍不得放开。
谢离气血两虚,支撑不住,一小会便胸闷气促,捏林故渊的手示意他放手,低低缓一口气,对他道:“你再亲我一亲,我的小娘子甚美,我怎样都亲不够。”林故渊笑笑,复又亲他嘴唇。
二人从昆仑山立过君子约定,只谈恩义,不谈私情,因而一路陪伴,却始终是你躲我藏,再无半点肌肤之亲,到了此时,埋在心里的万千爱昵才终于说出口,又知是穷途末路,林故渊心里只道:梅间雪说歃血术无法可解,他要是死了,我还有什么可瞒他,有什么要争辩的?无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顺着他,无论他问什么,我都把心里话告诉他。
因此脸颊挨着脸颊,絮絮低语,比那新婚夫妻还要温柔万分,甜蜜万分。
谢离问他:“你师尊若不同意我们,你怎样办?”林故渊微笑道:“我不听他的话了,我听你的。”谢离道:“若你们一干正道,全要捉我,要杀我呢?”林故渊道:“那我把你藏起来,再不让他们找到,大不了,我与他们拼了,咱们一起死。”谢离道:“那我夸你生的娇美,比新娘子还美,你愿意么?”
林故渊脸上的笑痕越深,心说这人真是孩子气,又爱计较,越不让他问什么,他越要问,越不让他做什么,他憋着一口气,偏要做什么,整天在我心里横冲直撞,偏要做那个例外。
他轻轻道:“别人说这轻薄之词,我一剑杀了,你说我美,我心里高兴,最好你那些姐姐妹妹全都不如我好看,让你只喜欢看我一个,我才高兴。”
谢离道:“我这人烦人的很,你与我天天在一起,厌不厌烦?”林故渊道:“哪里会厌烦,我最喜欢听你哄我逗我,我恨不得、恨不得——”
谢离看他面露红晕,气息凌乱,玉石似的面孔含嗔带怒,世上最冷漠寡情的一个人,偏又说着这些温柔话语,发自本真,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遮掩,只觉得世间绝色尽在自己怀里,无一不满足,无一不欢喜,缠着他问:“恨不得怎样?你告诉我。”
林故渊咬着嘴唇,轻声道:“恨不得一生一世都与你在一起,每日每夜,再不分开。”
谢离的脸上终于渐渐有了笑意,又去逗他:“每日每夜么,那我可忍不住,要与你——”他咬上林故渊耳朵,含着他耳珠,轻轻说话,那话着实无法入耳,臊的人脸皮发烫,心头扑通通一阵乱跳,待要恼了,却又不舍得真的恼他,被他弄得魂游天外,只好道:“我、我也喜欢,喜欢你那样对我,我对你也、也是,想与你日夜——日夜——罢了、罢了,太不要脸,你说吧,我不说了——”
第144章 解毒之四
他臊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股热气在体内撞来撞去,难以自治,用意识竭力压制,骨头酸痛,身若火烤油煎。
谢离两手抱他,长长叹气:“故渊,我此生无憾了。”林故渊把脸埋在他怀里,低声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总也不肯见我,为什么明知我喜欢你,偏要去那嫖妓宿娼的腌臜地方气我?”
谢离沉默良久,道:“歃血术反噬治不好了的,不过是拖日子,将死之人,连累了你,做什么——”
林故渊怔怔看他。
他哇的一下,又吐一口鲜血,林故渊用手去接,满手腥红,呆呆地看着谢离那副痛苦样子,竟是六神无主,心里只道:怎么办,怎么办?吃了那么多药,怎么治不了呢?他一生刚毅倔强,直来直去,从不做那些灰心柔弱之想,这时却只觉彷徨凄苦,进退无助,一颗心都要碎了。
眼泪断了线的往下跌,淌到谢离脸上,湿漉漉洇成一片,淌进颈项里,又是温热一片,想到过去总觉得日子长久,正邪有别,师门严苛,苦苦挣扎着不肯妥协,却不料他的性命都要没有了,一切终成过眼云烟,禁不住肝肠寸断,再也忍受不住,抱着他不住抽噎。
谢离便轻轻哄他:“别哭,别哭,我生平最怕老婆生气,你一哭,我好难过。”
林故渊仰起脸庞,道:“你安心服药,好生休养,再不要想别的事,好不好?如今孟焦已是无碍,我每日都来陪你。”
谢离看他苍白憔悴,比他被逐出师门那日更要难过万分,只觉自己终于胜过了他那些规矩道义,也是又怜又爱,心里高兴,将其他诸事全都抛在脑后,连道:“好,好,每天见你,我好欢喜。”摸索着伸进他衣裳里,在他的侧腰轻轻摩挲。
谢离哑了声音:“你瘦了好多。”又惊讶道:“怎么出了这样多的汗?来,把衣裳都脱了,到榻上来,让我抱一抱,摸一摸。”
林故渊忍到极限,蚀骨酥痒已转成求而不得的剧痛,谢离圈着他的后背,发觉他竟在剧烈战栗,惊道:“故渊?你怎么回事?”
林故渊的汗滑进了眼睛里,眼前光怪陆离,白光耀目,看不清谢离的脸,他知道谢离起了疑心,可他已经无暇顾及,紧闭双眼,呢喃道:“无碍,我有分寸,还忍得住……你抱一抱我,再亲一亲我——”
谢离大惊失色:“你是不是、是不是——”
林故渊用尽意志压制孟焦,在谢离耳畔呵着热气道:“我心疼你,爱你,想要你,我做梦都是跟你,跟你欢爱……梅间雪总不让我想你,如今我再不管了,我就是要天天想你,日日想你——”他牵着谢离的手,抚摸他手上的老茧痂皮,浑沌道:“你这双手,真比那做苦活谋生的人还要糙上几分,你吃了多少苦,我好心疼——”
谢离狠狠推开他:“你这傻子,你没吃解药,是不是?”
“你、你吃了便好——你别管我,让我为你疼一回,我快活的很——”
谢离低声喘息,目光凶戾,眼角蔓上一块诡异的血红,渐渐占据了半边眼白,反手将林故渊压在身子下面,林故渊心里一惊,倏然睁眼,正撞上一双浑浊的眼睛。
谢离的脸上蒙着一层青气,面容扭曲凶煞,一身怪力,不像要洞房,倒像要把他杀了泄愤,林故渊二指往他脉上一搭,吓得一下子甩开,只觉真气刚猛暴躁,乱腾腾的没有半点章法,这情形与在泰山崖洞那日何其相似!
林故渊牙齿打战,登时清醒:“怎么回事?反噬为何突然发作,你是不是——”他瞳孔一缩,厉声喝道:“你也没吃解药,是不是!”
谢离全不当一回事,一脸轻狂之色,胡乱解他衣裳,林故渊想起梅间雪曾说,他再用歃血术克制孟焦,哪怕一次,几个时辰之内他必将五脏全毁,筋脉尽断而亡,顿时如坠油锅火海,怒火熊熊烧灼,吼道:“谢离,你这混蛋是疯了,你不要命了!”
谢离嘻嘻笑道:“吃什么吃,快死的人了,何必多此一举,等到了阎王爷那边,再不被这幅皮囊拖累,成日里想着我的亲亲娘子,与你云雨快活——”
林故渊一把拨开他的手:“混账东西!你走到如今地步,仍是颠三倒四分不清楚,仍要被你的慈心所累,半点不知尊重,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梅大夫,对得起这些等你的兄弟们吗!无怪他们迁怒于我,你自己说,你对得起谁!”
谢离见他真的生了气,捉住他的手,连连亲吻,垂下眉睫:“连你也要怪我——”
林故渊又难受,又焦急,浑身被汗水泡透,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只好嘴上哄他:“我是担心你,你这傻子。”逃脱他的桎梏,踉跄着下床:大叫:“梅公子回来了么?叫他进来,快去叫他进来,把春眠也喊过来——”
谢离面孔狰狞,看他要走,挣扎着要起身捉他,但身子虚弱,腿一软,跌落床下,一步步向他艰难爬来,梅间雪冲了进来,看见二人模样,唬得脸色都变了,他不敢质问谢离,转向林故渊发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留你何用!”
林故渊再不让他,厉声道:“我留你何用?你不是说他吃了解药,你不是说亲眼看他吃了解药?”
他盛怒之下,声色俱厉,凶恶强悍,竟丝毫不输谢离,梅间雪一时被他震住,再不敢多说,只是哀哀苦笑。
林故渊观他神色,便知定是谢离当日将他支开,而梅间雪为怕自己不肯服药,故意说谢离已服下解药,让他自知无望,心生退意。梅间雪两边欺瞒,不想弄巧成拙。
孟焦折磨他们至此,好容易有了解药,他们二人最后竟谁也不肯吃,何其可笑!然而此时一切都已枉然,林故渊心中悲鸣:苍天,苍天,你还要捉弄我们到何种地步?
谢离跪在床下,长发遮面,全身骨头咯嘎作响,抬起一双幽怨血瞳,竟像那厉鬼一般,低低呼唤:“故渊,你过来抱一抱我,好疼,我好疼,我现在就要和你在一起——
林故渊亦浑身若沸,忍受刀山火海之苦,抓着梅间雪:“你救一救他,你的银针呢?你的那些毒草奇药呢?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一的神医吗?”
他心念一动,喝道:“解药呢,你快去拿解药,现在服下,至少可以克制孟焦!”
梅间雪满脸绝望悲愤,五内俱焚,连连摇头道:“歃血术内功早已与他融为一体,孟焦发作便自行发动,蛊毒只是星火幽微,反噬之力却如洪水破堤,不中用了……”
林故渊逼问:“你再想想法子!他一个大活人,他还活着,还在喘气,难道你要放弃了不成?”
他强忍蚀骨剧痛,一张清俊面孔浸透汗水,神智清明,不容他抗拒:“我出去调息,我把他托付给你了,梅公子,请尽力一试——”
谢离却在后面叫他:“故渊,你别走。”
林故渊抹了一把下颌的汗,强忍着到他身边,摸了摸他滚烫的脸,低声哄道:“我不走,我在外面守着你,等你好了便进来看你,你要争气,别让我难过,你要是真抛下我死了,我一生一世生你的气。”
房门缓缓闭合,林故渊倚靠木门,衣衫、头发尽数被汗湿透,眼前阵阵天旋地转,隐约看见温酒酒、易临风等人聚了过来,他滑坐在地,再也支持不住,哇的吐出了一大口血。
***
这一夜过得极漫长,魔教众人聚拢在一起,将卧房围得水泄不通,林故渊在花园一角打坐调息,却也静不下来,心里熬了一锅沸汤,一时心痛若裂,一时又恨的咬牙切齿。
众人在门外守了一个多时辰,梅间雪从房里出来。
大家呼啦一下子围上去,梅间雪分开人群,对林故渊道:“你来。”
林故渊翻身起来:“他怎么样?”
梅间雪神色冷绝,没有表情,吐出一句:“还有什么话,快些进去说。”
林故渊道:“可有什么禁忌?”梅间雪冷笑一声:“我的禁忌你们都犯完了,这时候了,哪还有什么禁忌。”
林故渊的心往下一坠,踉跄着退开一步,眼里敌意大增:“说什么说,让他安心养伤,等他好了,有什么不能说。”
梅间雪不置可否。
林故渊面蒙寒霜,望向房门:“答应了又做不到,背信弃义的懦夫,我有何话好说!你去告诉他,他若死了,我绝不原谅,绝不原谅,一生一世都不原谅他。”
梅间雪低着头,从眼底射出一道冷光:“一两个时辰的事了,你说一句软话,能怎么样?”
这几个字听进耳朵里,林故渊只觉得天崩地裂,耳朵里轰轰作响,眼前一片恍惚,双脚在地上生了根,双膝僵硬难动,惶惶然不知哪年哪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勉强镇定下来,撞开梅间雪的肩膀:“我进去。”说罢穿过小径,推门而入。
***
他自诩已做好准备,可看到谢离时,仍是如雷劈电击一般。
房里一片黑漆,只有一盏微弱油灯,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伸手摸索着前行,他走向谢离床榻,这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屠戮,纱帐上泼溅的到处是血,谢离半躺着,歪着脖颈,嘴唇干而煞白,伸出一只手,青青黄黄,竟像死人一般,衣上亦是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