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第78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架空

林故渊道:“倒不是我管束,令里的事,他比谁都上心。”又道:“幸好诸位每日来陪他玩闹,不然绝拘不了他这些时日。”

温酒酒道:“那么今日——”林故渊拱手一礼:“数年蛰伏,在此一举,我们都不要犹豫。”

温酒酒看他坚决,郑重点头:“好,你们放手去做,我们舍命相随。”

二人相视一笑,交错而过。

开宴半个时辰,主人还未出来敬酒,众人已喝了个脸膛赤红,东一帮,西一撮,大聊大嚷,酒过三巡,雪庐仆役二人一组,抬着一只只大木箱子,列队鱼贯进场,微笑着将那些箱子放在桌上,每桌都有,每桌相同。众人正议论是何物事,仆役们将箱子尽数开启,竟是一箱一箱黄澄澄、亮闪闪、满当当的黄金珠宝!众人都叫道:“魔尊一回来便是好大的手笔!”

押送箱子那汉子得意道:“送予各位做见面礼!这有什么!待举事成功,我们夺回天邪令,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武功秘籍,要多少有它多少!”

群豪轰然响应:“好!好!”又再豪饮。

外面热闹喧天,厅堂却被众奴仆守住大门,一片安静,易临风、温酒酒和枯木子三位堂主已经到场,皆换了令内的堂主装扮,肃穆华贵,不拘一格,温酒酒手持银仗,满头珠翠,易临风潇洒倜傥,枯木子仍是一身黑衣,不声不响,如那僵尸一般。

第149章 计谋之三

谢、林二人从后面走出,谢离身着玄黑大袍,肩佩铜甲,黑发半束半散,一副萧肃威严的相貌,林故渊依旧穿他的素白衫子,二人一黑一白、一繁一简、一动一静,手牵着手,时时对望,又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一对伴侣夫妻。

三位堂主迎上来寒暄,谢离与他们闲聊几句,面色更是苍白,林故渊问他:“你还好吗?”

谢离拧着眉头,轻道:“无碍,只是真气虚浮,蓄力不能持久,仍需恢复些时日。”

林故渊道:“久病沉疴,强撑病体,你这不装也像,可是歃血术反噬动了身体根基,汤药作用实在有限,这些时日不见好,我总是担心——”

谢离笑道,“担心担心,管他什么这病那病,能喝酒,能赌钱,能哄老婆高兴,我已心满意足。”说罢挡住别人目光,往林故渊耳畔轻轻一伏,耳语道:“昨天你相公伺候的好不好,你满不满意?”

林故渊脸上通红,小声斥道:“住口吧,泼皮无赖,好不要脸!”想到昨夜情状,又情难自持,微微笑了一下。

谢离却又眼神一凛,全身换了气势,倏然起身,揭开盘上红布,取出一只硕大的犀角酒樽,斟了满满一樽酒,对众人喝道:“走,咱们敬酒去!”

厅外空地群豪齐集,早已是人山人海,斗酒划拳之声不绝于耳,忽见谢离、易临风、温酒酒等人现身台阶之上,更是欢声雷动,喊声震天,齐喝三声:“魔尊,魔尊,魔尊!”

接着推开桌椅,接连朝他跪拜,只听衣裾窸窣之声起此彼伏,众人跪在阶前,双手平托于额前,低头不动,谢离缓缓抬起双手,朗声道:“诸位。”

底下喧哗声尽皆止息,魔教信众纷纷仰起脸来,双眼灼然发光,诺大的地方,乌泱泱数千人屏息凝气,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谢离站在高台之上,转身朝向西南方向,将酒樽高高举起:“第一杯敬天,敬黑蚺之神,佑我们天邪令历经百年风雨飘摇,得以东山再起,长盛不衰。”

他将樽中酒液缓缓泼洒在地,再次斟满,示意群豪:“第二杯敬冷教主,他老人家为我天邪令鞠躬尽瘁,愿教主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愿因果有报,得惩凶徒。”

这消息来得突然,人群里传出细细议论,大家左顾右盼,互相问询:“教主他老人家归天了?何时出的事?我们怎么全不知晓?”

群豪中一位身穿赤色衫子汉子挺身而出,大声说道:“请左掌教明示!是什么人下此毒手?我们深受教主大恩,愿粉身碎骨,为他老人家报此大仇!”

底下人头涌涌,说话声嗡嗡作响,林故渊处在人群之中,听见左右有说必是全真教的,有说武当、少林的,众人提起侠义道诸门派,无不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血肉。

谢离冷笑一声,声音在徐徐晚风之中如洪钟一般激荡开来:“是,冷教主已于一年前葬身蜀地,若想知道是何人所害,不需舍近求远,只需随我杀进天邪令总坛,向那稳稳坐于教主之位的狂徒讨一个说法。”

“教主生前曾说,正派迫害我们到何种地步,终是有限,可若是我们令中自相算计,才是真的一败涂地,因此教主平生最恨分裂离心之举,却不料他悉心栽培的爱徒,竟做出这等弑师叛教的大事,岂不更应千刀万剐?”

众人听他这么说,议论声更是喧天,纷纷道:“竟然如此!那红莲欺师灭祖,天理难容!我们此番必要将他杀了,砍成千百块,慰藉冷教主在天之灵!”

也有几个这些年里无奈臣服红莲的,彼此眼神示意,惶恐不安,谢离为人透彻通明,淡淡一笑,将手中酒杯尽力一扬,满杯酒液高高泼向天空,化为万千晶莹水滴,仰头道:“这一杯,请师父饮了!”

接着又唤易临风,从他手中接过一柄雪亮匕首,割破自己手腕,让血水滴入酒汁,微微笑道:“你们以为我早已过世,不得已才对他俯首恭敬,我心知肚明,今日我们相聚于此,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再不提起,若有敢互相告状、彼此诋毁的,我不追究被告者,只将那嚼舌根的拿来剖心示众。”

他高擎酒杯,朗声道:“我与众英雄共饮杯中血酒,从今往后,我们歃血为盟,亲如手足兄弟,一生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底下来自五湖四海的汉子们无不欢喜,赞颂声如山呼海啸一般,纷纷学着谢离,用随身兵刃割破手腕、手臂,将血滴入酒碗,举起碗一饮皆空,高呼:“魔尊!”

又齐声呼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谢离樽中血酒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坛,不歇气地灌了半坛,接着走下台阶,朝群豪聚集处走去,一路谈笑风生,举重若轻,别人用杯,他用大碗,不管身旁的人武功高低、江湖根基深浅,他凡敬必饮,概一视同仁。

他走到哪里,群豪便聚在前方夹道欢迎,只听碰撞声当啷作响,别人饮一杯,他饮一碗,别人饮三碗,他饮半坛,连空三四坛子烈酒,仍是没有半分醉意。

谢离再启一坛子酒,正好走到林故渊身旁。

林故渊起身迎接。

谢离将酒盏与他轻轻一碰,笑道:“我不知该祝你什么,我那心里话若说出来,你必要骂我不知尊重,我与你之间,也再不必说别的,但你心里有一件事,我知道,我记得。”

林故渊看他一眼,见他那眼角眉梢,尽是偏爱之色,不禁怦然心动,一时竟想不到别的,只想与他轻轻亲吻,见他面色苍白,唇色泛青,又隐隐担忧,便道:“身上有伤,少喝些吧,我祝你身体康健,我们长长久久。”

说罢轻抿一口,谢离也只缓缓饮一盏,接着手一松,酒盏掉在地上,喀拉碎了,左右纷纷回头,谢离就势往林故渊身上一倒,含糊道:“扶我回去。”

易临风等人见此情状,心领神会,立即抢上一步,高声再与群豪敬酒。林故渊搀扶谢离避开众人,沿小路匆匆退场,作出再支持不住的的样子,谢离休养这一月,能吃能睡,筋骨结实,往林故渊身上一压,走得踉跄歪斜,倒像真在勉力支撑一般。

到了无人之处,仍不放开,手直去掐林故渊腰肉,弄得他又酸又痒,瞪着他:“好了,什么时候了还要捣乱,我要恼了。”

谢离紧蹙眉头,轻道:“我真的痛,心口好痛。”林故渊急忙找地方让他坐下休息,满脸焦急之色,解开他外袍,往他胸口穴位推拿,谢离却就势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林故渊抬眼看他,见他一双黑眼睛得意洋洋,优哉游哉,哪有方才的虚弱样子?

脸上一红,轻道:“无赖。”

谢离搂着他,半真半假地笑道:“少侠,你借我病重,撺掇我手下人安排的这一出好戏,却是把整个天邪令放在了你手里,你若是敢对我不起,我只好杀你祭旗,再不玩笑。”

林故渊不理会他的威胁,握了握他的手,郑重道:“一言九鼎,你放心。”

雪庐宴饮闹到深夜,依旧没有停歇的样子。

林故渊与谢离换上夜行衣衫,备好马匹干粮,趁着夜深人静,从角门出发,与三位堂主道别。

“再重逢将是决战之期,雪庐交给你们了,此去千里,各自珍重。”谢离拱手道,易临风、梅间雪等人都是些率真疏狂之士,不惯说那些肉麻话,纷纷笑道:“放心吧,这些年我们都过来了,不差这些时日,倒是你们,记得见面的日子,别玩野了心。”

谢离道:“那是自然,我虽然为人四六不靠,但何曾耽误你们一件正事?”

林故渊潇洒上马,他是一副剑眉星目的英俊相貌,穿着夜行衣也不像贼人,易临风拽住他的缰绳,按下马头,正色道:“兄弟,我对你们正道有些偏见,以前总防着你,如今再看,竟是我小鸡肚肠,瞎了双眼,从此我敬他几分,便敬你几分。去往秦岭路途遥远,你管着他,别让他胡闹,其他诸事,拜托你了。”

林故渊轻抬眼皮,笑了笑:“不必客气,快回去吧,免得让喝酒的兄弟们起了疑心。”

温酒酒最后赶到,怀里抱着一只硕大的木盒,躬身下去,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谢离静静地看着那盒子,若有所思,几次伸手,又缓缓收回,倒像那盒子里关着什么恶兽——他终于将那木盒启开,郑重捧出一把黑色弯刀。

刀是好刀,厚背窄刃,弯如弦月,乌金历经千万次捶打,锻出细密花纹,刃尖滚着冰冷光珠,他凝静那刀,轻抚刀身,如在抚摸情人肌肤。

林故渊倒吸了一口凉气:“乌月刀?”谢离惊讶道:“你认识?”

林故渊点头,道:“魔尊的乌月刀天下谁人不知?魔尊失踪后,听闻这刀曾在蜀地现世,后来又杳无音信,我从未见过真物,也没见识过你的刀法。”他牵起谢离右手,摸弄他手心的厚茧,“是使刀的手。”

谢离的神色有些怅惘,淡淡一笑:“我的刀法比掌法好上十倍有余,师父当年传我此刀,让我用它护佑心爱的人。”

他看看林故渊,看了看角门等待的一干心腹朋友,又将目光投向那柄利刃。

“他老人家走后,我以为今生再不敢见这兄弟的面了。”

他把刀叫“兄弟”。

谢离抬眼笑道:“罢了罢了,肩上重担再卸不下,我本是俗中又俗的一个人,连累这口好刀,再陪我一战吧。”

几人匆匆告别,一声呼哨,踏上征途。

第150章 计谋之四

通往秦岭的官道,有一片山岗,人称“黄土岗”,岗下有间农家酒肆,挑出一幅酒旗招子,写了四个大字:高楼系马。

酒肆不大也不高,主人却似是读过两句诗: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有了这幅旗帜,南来北往的行人,都在此处系马,来一坛这村野味道的“新丰美酒”,洗涤风尘,暂住歇脚。

酒肆的老板是一对夫妻,女的是个颇有姿色的妇人,生得人高马大,容长脸儿,一双眼睛灼然生辉,男的身材魁梧,长相却丑陋,驼着后背,是个麻子脸。

这几日秦岭官道甚是热闹,一间小小酒肆,整日里挤满了各色江湖人。

三四个剑客模样的汉子,脸膛被西北的风吹得发红,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围着桌子闲谈。

“也不知接的是什么差事,只让我们七月三十赶到黄土岭,却半个字也不肯透露,这一路千里迢迢,真要累煞了我们。”吆喝道,“麻子,再来一坛你们的新丰酒。”

那妇人两手搬着个脏酒坛,咚的放到桌上,汉子不由一愣,抬头看她,道:“这婆娘有把子力气,长得倒是标致。”再低头一看,“呦,可惜了一双大脚,站得家里稳固。”

那几个汉子纷纷笑了起来,妇人却只倒酒,不说话,汉子又道:“这酒是你家自酿的么?”妇人指指喉咙,摇了摇手。

那麻子正忙着端菜,往这边一瞧,赶紧小跑过来,操着一口西北口音,赔笑道:“贱内是个哑巴,从小不会说话,这酒是我们自家酿的,方圆百里之内,算是最佳。”

那汉子大笑道:“是个哑巴,怪不得她生的这般模样,却嫁给你做老婆。”喝了一盏酒,道,“呸,勉强入得口罢了,你这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怪不得你敢称最佳,好狡猾的麻子。”

那麻子赔着笑,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中间一桌叫花子,慢悠悠说道:“你们赶去秦岭会,竟然连去做什么都不知道么?”

那剑客汉子瞧着他们,惊道:“这不是丐帮兄弟么?失敬失敬,丐帮乃江湖第一大派,眼线遍布四海之内,你们可知道些什么?”

那丐帮汉子眼里精光四射,道:“这还不简单?你只想这一阵子江湖纷纷扰扰,都是为了什么?这次聚义,自然与那魔教,与那魔尊有关。”

这一句话非同小可,喝酒吃饭的都抬起头来。

丐帮汉子见大家都不如自己耳目灵通,有些得意,笑道:“魔教前些年出了叛徒,一直霸占着魔教总坛,弄得那魔尊有老巢回不去,不知在哪漂泊修炼,江湖上都道他死了,如今他魔功大成,突破歃血书第六重功法,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另一人骇然道:“那岂不是要大开杀戒!”

丐帮汉子道:“我们丐帮传来消息,你们只知道惧怕魔尊,其实那叛徒才是可恶,这些年魔教的杀孽,十件里倒有九件是他犯下,如今魔尊在临安举事,号令残党旧部,八月十五讨伐叛逆,我们侠义道也要聚集,在秦岭黄土岭,助他一臂之力!”

那剑客汉子道:“那可好笑了,我们与魔教势不两立,如何助他?到时见到魔教,我们杀还是不杀?如此荒唐,谁竟在中间促成这件事?”

丐帮那汉子一笑,道:“现放着知道内情的不问,你倒是问我。”说着眼珠子一滚,拿眼角望着角落里的几位昆仑派人士,道:“几位仙家道长,你们可知道些什么?”

那剑客汉子赶忙道:“问他们做什么,他们昆仑有个叛逃弟子,与魔教混在一起,师门也不干净。”

丐帮汉子道:“你这消息可落后的多了,你说的那小子姓林,却是个豪杰,千里送回少林心法,独闯泰山派好不威风,抓出正道叛徒周誉青,为武林除了一害!”

那剑客汉子皱眉道:“我怎么听说他不是为了咱们侠义道?他与那魔尊交好,魔尊一怒之下放火烧了泰山派,也是为了救他。”

那几个昆仑弟子再听不下去,站起来道:“你们知道什么!”

昆仑仙长气质出尘,声如水击碎玉,这么一站,把那纷扬扬的江湖人都比了下去,怒道:“我林师兄虽漂泊在外,却与我师尊一直有书信往来,我师尊答应,只要他帮助降服了魔尊,就允他重回师门,他说了一个消息——”

众人再顾不得吃喝,齐齐道:“如何?”

那昆仑弟子道:“魔尊练功走火入魔,早已性命垂危,他自知不久于人世,只好放手一搏,其实这次正邪两道共讨红莲,全是我师兄一手促成,到时我们在黄土岗设下埋伏,将魔尊一伙魔教信众,一网打尽!”

这个消息非同小可,那剑客汉子道:“此话当真?”

昆仑弟子道:“这还能有假?那魔尊在临安雪庐聚集信众,约定八月十五赶至秦岭,我们正道七月三十便已在岭上集结,以逸待劳,假装助阵,待魔尊赶来,我们便将他们一举拿下!可怜那魔尊,还以为我们真要帮他——”

他只是微笑,师门多日受辱,终于要一雪前耻,在场豪杰也都佩服,那丐帮汉子面子上挂不住,就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那魔尊我知道,当年也是叱诧风云的一号人物,露面虽不多,但从不失手,他又怎会听你师兄的话?”

那几个昆仑弟子暧昧大笑,道:“我那林师兄呀,生的比天仙还俊,为人孤高自傲,我们都猜哪家小姐能得他的青眼,却不料,不料啊,魔尊对他的情谊,比海还深,其中滋味,你这臭叫花子可不懂了——”

另有个拿铁刺的精瘦老者,捋了捋胡须,道:“这不可能,我认识几个□□里的兄弟,与魔教有所往来,说是那魔尊精神大好,前些日子宴请群豪,好不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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