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在野
昆仑弟子笑得更大声,道:“你也被他骗了!我林师兄忍辱负重,终于探明虚实——前些日子,雪庐关起门来,心腹们整夜整夜闭门不出,一位姓梅的神医,天天焦头烂额,我师兄亲眼看到魔尊走火入魔,浑身是血,疯癫发狂,已经奄奄一息,那些教众们前去探望,全被赶了出来,这是多大的事情?梅大夫却让他们保守秘密,过了没几天,雪庐就广发聚义帖,召集从前教众,共商讨伐事宜,而就在七月初七的酒宴上,魔尊连半夜都没撑下去,便让人搀扶着悄悄离席,他可是最好酒、最爱玩的一个人,这岂不古怪?”
众人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听他把魔教的事说的那样详细,那样笃定,魔教一向行踪隐秘,从不与正派往来,这些事若非是有内应,武林正道如何能知晓?
都纷纷赞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昆仑派少侠深明大义,以身犯险!那我们可得保守秘密,绝不能让魔教探子知道——”
那昆仑弟子道:“那些魔教人士天真幼稚,是最傻最蠢的一群人,魔尊的爪牙如今全在临安雪庐,做着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又怎能跑出来探听虚实?”
众人哄堂大笑,都道:“喝酒!喝酒!”
那麻子不好意思的从柜台后绕出来,行礼道:“各位好汉,小店今日所有酒菜都已售罄,诸位若是喜爱咱店里的吃食,请明日再来吧!”
众人正喝到兴头上,听他如此说,都道:“扫兴,扫兴,我们都要赶路,一住便走,谁明日里还来!”
那麻子赶紧打躬作揖赔不是:“我们这儿偏僻,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只这两天,店里的存货可全都卖光啦!沾各位大爷的光,这两天挣了不少,嘿嘿,嘿嘿——”
那些个豪杰见他猥琐佝偻,挣了几个小钱,喜得满脸褶子,都哈哈大笑,道:“快再去备上些菜吧,往后人更多呢!怕是你这美貌老婆,高兴的夜夜与你亲热!”
那麻子搓着手道:“沾各位大爷的光!”
江湖汉子们三人一帮,五人一组的走了,最后一桌却总也不动,是几个沉默寡言的黑衣人士,只用筷子默默拨弄着剩菜。
那麻子又上前欠身,道:“几位爷,我们打烊啦!”
那妇人提着抹布站着一边,垂首等着收拾,那几个人却冷冰冰的只是打量他们,一名黑衣人突然笑道:“好俊的一位大姐,虽然生的高大,这张脸蛋却又白又香,招人稀罕!”
说完一把摸了上去,妇人气的脸皮通红,一边躲,一边呜呜摇头,那麻子赶紧过来,连道:“大爷恕罪,大爷恕罪!”又用力扯过那妇人,高擎起手,作势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人家给了那么多酒资银子,摸你一下怎么了,掉块肉么?还不给几位大爷赔礼!”
妇人眼里噙着泪,受了莫大的委屈,那几个黑衣人都笑起来,连道:“这两口子好窝囊,算了吧,倒像我们欺负这乡野蠢妇——”
第151章 去病之一
几人接连起身,又议论了几句圣教、陌尘君的话,渐渐走远了。
那麻子栓上了门板,将脸上的面具一摘,连忙去找那妇人,急道:“故渊,你生气了么?你生气,你打我一顿出气,千万别不理我——”
那妇人转过脸来,卸下头巾,摘下耳饰,擦去脸上脂粉,竟是极清俊的一名男子,见他那“丈夫”腰不驼了,脸不麻了,明明是冷峻高华的相貌,慌手慌脚的只是道歉,轻轻一笑,道:“不疼的,你忍得,我忍不得?偏你这人满肚子的鬼主意,叫我扮成这幅模样,整日里让人取笑。”
谢离知道他清高,仍是心悸,道:“你这样美,那几个业火堂的鼠辈早起了疑心,一直在暗地观察,我不这么做,打消不了他们疑虑,多亏你沉得住气。”
林故渊轻道:“好了,不说这些。”
谢离一把将他抱住,左亲一下,右亲一下,笑道:“令里都知道我走了大运,老婆貌若天仙,你怎样扮,人家都能认出来,我又舍不得你做成我这副丑相,不如做个美妇人,既掩人耳目,我又瞧着欢喜——”
若是从前,林故渊定要恼了,可听谢离说出这话,竟半点不生气,脸上一红,道:“你喜欢?”谢离见他面带轻嗔,极清冷匀白的脸孔,垂下眼睫,半点轻薄之意也无,真如水浸寒雪,又如一段皎洁月色,却又为了自己,自贱穿着这农妇衣裙。
心里一阵发热,紧紧地搂着他,往那修长的颈项吻吮过去,轻轻唤道:“故渊,故渊,我喜欢,你穿成这样子,我更是喜欢,只要咱俩在一起,我便忍不住,你这便依了我,好不好——”
说罢便要拽他衣带。
林故渊将他抱在臂膀里,抚摸他的头发,双目微阖,也是浑然欲醉,二人长长深吻,目光缠绵在一起,直吻的身子滚烫,面色酡红,央求道:“半点正事也做不了,一天天的真要疯了,你旧伤还没好,不可不知节制。”
又去帮他推拿胸口,谢离将他的手握住,亲了又亲,促狭道:“你叫我一声好相公,我便饶你。”林故渊按住他嘴唇,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好道:“好一张烂嘴,不准胡说。”谢离便往他身上摸去,不知抚上了哪里,林故渊眼泛水光,颤声道:“我叫你一声大哥可好——别的,我、我——我实在是——”
谢离笑道:“也使得,总比那魔头、无赖、混账要强,我还记得在风雨山庄,你便如此叫我。”
林故渊已是晕晕荡荡,瞧着他那苍白脸色,心疼他内伤总是拖延不愈,双眼含情,轻道:“大哥——”
这一声叫出口,二人皆是呆了,谢离呼吸一沉,应道:“哎,好弟弟,我这一生都护你怜你。”
林故渊却又笑道:“这话你对别人说过,我不稀罕。”谢离慌道:“我哪有?”林故渊只淡淡看他,并不应声。
亲热了好一阵子,慢慢放开彼此,将心思沉回到方才众人一场话语,林故渊噗的一笑,道:“难为许帮主、陆师兄、江掌门培养的这些爪牙,在江湖上到处散播我的坏话,如此难听,我都快信了。”
谢离笑道:“我家心肝实在机智,我重伤将死的传闻,若是我在雪庐的亲信传出来,红莲多疑,必定立刻猜到我故布疑阵,可若是由昆仑派传出来,而我的一干亲信却处处小心遮掩,他再狡诈,也不得不信,毕竟我当年——我当年——哎。”
林故渊听出他有隐情,看他一眼,道:“兵者诡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谢离往他脑门一戳,恨道:“就属你们这帮正派人士狡诈多端,心机深沉,不逊于红莲本人,好生可怕。”林故渊道:“那你还喜不喜欢?”谢离听他软语温存,竟像是在撒娇一般,心都化了,连道:“喜欢,我家小娘子人品如松风明月,我好喜欢。”
原来林故渊为了骗过红莲,谢离病重当日,召集梅间雪、易临风等人商量对策,眼下红莲在暗,他们在明,与其整日提防对方暗杀偷袭搅扰,不如以谢离命将不久为幌子,做局引他出洞,八月十五秦岭会盟,一众正派先到,谢离再到,红莲以为正派埋伏起来,是要诛杀魔尊,必定会趁人之危,一同下手。
这里面却有许多关窍,比如谢离被歃血术反噬之痛,红莲感同身受。
比如红莲笃信一众正派心机狡诈,从不管与魔教结盟情谊,定是想骗就骗,想杀便杀。
再比如谢离为人重义重情,他爱了谁,便要不管不顾的听信于谁,再无半点原则分寸。
二人在官道的这间铺子等了几日,果然见业火堂探子尾随侠义道众人打探消息,而那满路的正道人士,早混进了江如月,许大酉,陆丘山等安插的各派弟子,口口相授,传的如真的一般。
雪庐那边亦有早有安排,大宴魔教宾客那日,来了许多不知底细的外人,不知不觉将谢离病重,被搀扶退场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两边信息一对,严丝合缝。
林故渊道:“你当年痴心人家,人家让你写心法,你便为他写心法,写到走火入魔了也不敢停,人家让你杀谁,你便去杀谁,人家杀你恩师,你还舍不得下手,你与人家两厢为盟,偏我是个傻子,让你随意拿捏欺骗,我处处为了你好,你还瞧我不起——人家是那样轻佻如火的性情,怪不得你整日里嫌我古板无趣。”
说罢转身要走,谢离唬的脸色都变了,连忙一把将他抱住,急出了一头汗,只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要往那处去想,我们那时年少,相依为命,不懂其他,我当他是亲弟弟,才百般容忍骄纵,再没有别的心思——我发誓——那梅间雪在你面前嚼蛆,我撕了他。”
林故渊白他一眼:“好个搅得全武林人心惶惶的魔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么,学人家赌咒发誓,也不怕雷要劈你。”
又问他:“真的半点也没有过?还是你又哄我高兴?”谢离一怔,不言不语,林故渊在心里微微一叹,心道也是可怜人,少年相识,同舟共济,图穷匕见,再见陌路,恨也恨的藕断丝连,心头还留着当年的一滴血。
又擦了擦他额头的汗,见他急得额角青筋都暴出一片,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在意谁,便要倾尽心思的为他好,要为他死心塌地,我喜欢的也是你这副心性,红莲也知道你这师哥心思至纯至性,我才才能想办法让他上当。”
谢离道:“我见到你,一见倾心,再离不开,你冲我一板脸,我这颗心都不听话了,恨不得粉身碎骨来哄你,哪敢有半点违逆?今日这话要说开了,故渊,我只这样喜欢过你一个,从此也再不看别人,你误会我便罢了,我是害怕你把心事闷在心里,自己难过。”
林故渊笑道:“真的?”谢离道:“再不诓你,在你之前,我从没对男子动过半点心思。”林故渊振袖怒道:“是,你净对那些风尘女动心思!”
谢离吓得更要跪下,林故渊却是在逗他,见他真是害怕自己跑了,顿觉甜蜜,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幽幽道:“你对我,动的什么心思?”
他面上微红,眼波流转,谢离霎时心跳如鼓,横抱了他往卧房走,道:“我让你瞧瞧我动的什么心思——”
林故渊手臂吊他颈子,轻道:“你今夜慢些,我想,我想——”谢离与他额头相碰,耳鬓厮磨:“少侠喜欢那种水磨功夫?我知道了,保证让你满意。”见林故渊臊得不敢抬头,更是满意,笑道:“你还喜欢什么,深些浅些?你都告诉我,我都照办。”
***
二人关了店子,沿官道赶路,此处离秦岭下的第一大城已近在咫尺,骑马奔袭半日,便进了城。
“这里是天邪令老巢,到处都是乔装打扮的红莲一党,千万小心。”谢离道,“管他客栈酒肆,各色铺子,赌馆妓院,一概不要信,吃的喝的都要留意,当心中招。”
林故渊道:“邪门外道的玩意,行事鬼鬼祟祟,上不得台面。”
谢离懒懒道:“我是邪门歪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少侠还没习惯?”又笑道,“好了,自此开始,你我主仆相称,别露了马脚。”
先前的装束已不能用了,二人装成了西北来的做皮货生意的年轻老板与随身仆从,都用易容术改变了外貌轮廓,小心翼翼在城里行走。
信步走向集市人潮拥挤处,一下子便瞧见了熟人,林故渊轻轻碰一下谢离,示意他往前方去看,只见一个形容干瘦的人牙子正当众售卖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好几个妓院打手模样的壮汉,都冷着脸,似是发生了冲突。
女童衣衫破烂,满脸脏污,头插草标,抱着一名过路僧人的腿大哭不止:“师父,师父求求你你救救我吧!”
那人牙子气急败坏,举手便打:“放手!放手!好个下贱东西,要不是你爹说你性子乖巧,我还不要你呢,得罪了这几位爷,当心你的皮!”
第152章 去病之二
那几名打手冷眼旁观,女童更是伤心欲绝,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哭诉道:“把我卖去当丫鬟,去穷人家当媳妇,都好,就是别卖我去那妓院,求求各位爷,行行好——”
想这女童口中的妓院势力甚大,百姓都不敢多言,那女童一个劲给僧人磕头,哭喊道:“我娘活着时告诉我,和尚心善,救苦救难,师父求你救救我吧!”
那僧人低头垂目,十分不忍:“阿弥陀佛——”
林故渊对谢离使个眼色,轻道:“菩桓。”
僧人泥金肤色,一身白衣,臂膀粗壮有力,此人正是当初与慧念方丈同上昆仑派向林故渊讨要《菩提心法》的少林僧人,法号唤作菩桓。
一旁卖菜的小贩也围着看热闹,小声提醒:“师父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别管他们,这人牙子到处诓骗那些个走投无路的穷人家,说给他们女儿找个好出路,其实都卖去各地作了歌女娼妓,他们背后有股势力,大得很,千万别得罪了他们。”
菩桓道:“我们少林门人,何惧那甚么势力,可怜这女孩子,家里可有别人依托?”那小女孩一听,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家人都死光了,剩个爹爹,生性好赌,输了钱就打我,再活不下去,就把我卖了,求求您买了我吧,我给您当丫头,当苦力,当牛当狗,我感激您恩德——”
那女孩说罢撩开衣袖裤管,竟全是累累伤痕,新伤旧伤,她又瘦弱不堪,一双眼睛极是清亮,众人呀的一声,纷纷道:“好可怜。”却谁也不敢上前。
林故渊也有些不忍,但又隐隐觉得不对,便冷眼观望,并不上前。
只见菩桓掏出些散碎银子,硬拍到那人牙子手里,道:“这女孩儿我买了,你不要卖给别人。”人牙子倒没说什么,那几个打手模样的壮汉吼道:“你这和尚好不讲理,谈好了的买卖,岂容你横插一杠?我们又如何与主家交待?”一个个逼近菩桓,甚是嚣张。
人牙子也赔笑脸:“这位大师父,你若是喜欢女孩子,我再寻一个卖你便是,这孩子人家定下了,我若一女卖二主,人家定不饶我。”
“罪过,罪过。”菩桓低头念一句佛号,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那汉子再不多话,恶狠狠地上手扯那女孩儿头发,女孩子痛得大哭,菩桓双眼精光四射,忽显怒相,一掌拍向那汉子,汉子不防备,被少林掌法一掌拍在地上,与他一起来的汉子们叽哩哇啦几声,也一哄而上,但哪里是少林武僧的对手?菩桓轻巧避过,一掌一个,尽数打翻,这几掌只用了不到二成功力,那几个汉子已是不敌,但见这和尚武功如此高强,知道是惹不起他,都站起来,气呼呼地站在一旁。
菩桓又掏出一锭银子,恭恭敬敬赠予领头的汉子,赔礼道:“小僧冒昧了,只是这女孩子实在可怜,这些银钱,几位拿去喝茶。”
那几个汉子不敢再惹他,又见银钱实在是多,只好道:“好好,既然你喜欢,归了你便是。”见好就收,纷纷散去。
菩桓又慈眉善目的问那女孩儿姓名,年龄,怕她再被掳去,便牵了女孩儿的手,慢慢离去。
林故渊对谢离道:“可看出什么古怪?”他见谢离笑容诡秘,知道又有怪事,便道:“别藏着了,快说快说。”谢离道:“你现在好沉得住气。”林故渊叹道:“被你坑了这么多次,看也看会了,菩桓在此地现身,又恰好碰上这卖女孩的惨剧,大和尚慈悲为怀,不会袖手旁观,这倒像是专等着他似的。”
谢离笑道:“少爷聪明,一点就透,可惜眼力还是不济。”林故渊道:“哪里不济?”谢离道:“那可不是小女孩子,是个侏儒,大家都叫她‘老婆娘’,出手狠辣,凶恶无匹,要论她年纪,怕是比我还大。”
林故渊啊了一声,又问:“刚才那人牙子、打手——”谢离阴阴一笑:“连那卖菜小贩,皆是令里的人。”他睨着林故渊:“你知道了我们这么多事,若不给我做老婆,我可不能留你。”
林故渊懒得与他分辩,心中一凛:“糟了,菩桓在此,慧念方丈想必也在不远处,难道说——”
谢离压低声音:“劫取心法一事后,少林寺对那菩提心法一定严加看管,此番会盟,慧念方丈肯亲自出马,藏匿心法最安全的地方,不是藏经阁,正是在慧念那老秃驴身上,这重道理,红莲自然明白。”他见林故渊忧心忡忡,道:“你先别急,老婆娘身有残疾,武力不济,总是要先骗取别人信任,再伺机用阴毒招数下手,我派人跟着他们,先去他们栖身地方探探虚实,咱们再露面。”
林故渊道:“这里也有你眼线?”谢离叹道:“这些年浪迹萍踪,输的精光上算,要说攒下了什么,只剩人心罢了。”
林故渊道:“这话说得却有大智慧,善恶是非,天命成败,皆在人心二字。”谢离盯着他,微微笑着,并不说话,脸色却惨白无比,林故渊看他似是气息不畅,皱起眉头,问他:“胸口又痛了吗?养了一个多月了,这伤怎么总也不见好。”
待要像往常一样为他揉一揉,但眼下身处市井,耳目众多,他扮作一年轻少爷,若与仆从过分亲近,自是不像样子,便只拿眼看他,露出重重忧虑。
谢离淡淡道:“虽靠孟焦保住了性命,但那反噬邪力伤及了根本,怕还是脱不了的要当个短命鬼,我也不知能陪你多久,只好将这些江湖法子早早教给你,若有一天我不在了——”
林故渊骇然:“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他低下头,强忍泪水,轻道,“待这一切了结,我去求一求师尊,总有办法的。”
谢离这一阵子与他情投意合,见他常伴左右,为天邪令的事悬心奔走,总以为林故渊是跟定了自己,整日里喜气洋洋,乍然听他提起师尊,心里大为不悦,冷冷道:“你还是想回去,是不是?”
林故渊也是一愣,心道:他说的好轻巧,我若不回去,难道以后要住在这秦岭地宫,真的当个堂主?那些个混乱不羁之人如何与之相处?我师门养我二十年,我未曾回报万一,还惹来这些麻烦,我想回去,又有什么错?
是了,他为我倾尽所有,我这颗心,这副身子自然也归属于他,可让我从此背弃师门,忘记师恩,此生再不提一句,却万死不能。
这么一想,立即敛去悲伤,忍下泪水,说道:“是啊,我又不像人家,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从小与你一起长大,自然是情投意合,没有正邪隔阂,也不闹着要回师门,还能与你一起作恶取乐,只可惜人家要的是你性命,只有我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每日吃不下睡不着的记挂着你。”
说罢大步就走了,谢离没想到他拿这一出说事,在心里默念完了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一辈子都落人话柄,连忙追上去,一迭声道:“少爷,祖宗,不要生气了——小时候的事怎么做得了数,我又说错话了,你回来,我解释给你听——”
二人回了客栈,谢离兀自是心肝、宝贝的混叫一通,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好容易才哄好了,林故渊帮他传功疗伤,缓缓往他体内灌注真气,打通周身筋脉,感觉谢离体内气息运行如常,终于暂放了心。
二人又在一起亲昵嬉闹一番,互诉衷肠,相偎相依,真如一对野鸳鸯,感情比先前更好,缠绵到了日头西落,外墙下突然响起了眼线的信号声。
二人急匆匆从榻上起来,各自穿衣踏履,林故渊忙着系衣带,望向谢离精壮的裸背,臊的脸通红,只觉得日子过到现在已是不要脸了,就算师门要他,他也不好意思回,待穿戴整齐,接到了一个消息,那菩桓牵着老婆娘,往城中的另一家客栈投宿。
二人再不敢耽搁,一路飞檐走壁摸过去,又在附近埋伏了到半夜,始终不见有甚动静,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再不掩饰行迹,悄悄从墙根下潜入进去。
进了客栈,二人便按照探子嘱咐,往那西厢房摸去,原来少林门人崇尚简朴,并不去住那二楼的天字号客房,只定了后院西北角的三间僻静厢房,房门紧闭,窗纸漆黑一片,不闻一点人声。